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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献章的弟子

时间:2023-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五 陈献章的弟子陈献章一生在林下,又处南海边鄙之地,虽中年时名甚显,但弟子不多。湛若水学问深广,是陈献章亲定的江门学派传人。但二人学术趋向有较大不同,可以说是陈献章门下狂狷二系。陈献章的学术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诗人的体悟,与王阳明从多方学术探索和实践考求中获得的“致良知”大不相同。所以说,陈献章之学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心学,至多是心学的萌芽。

五 陈献章的弟子

陈献章一生在林下,又处南海边鄙之地,虽中年时名甚显,但弟子不多。他的弟子中,以湛若水、林光、张翊、李承箕、贺钦等较为著名。湛若水学问深广,是陈献章亲定的江门学派传人。但其所得,以和会朱陆为归,其学逸出白沙,本书另有专章论述。张、林、李、贺皆入室弟子,其中张翊、林光尤为同侪翘楚。但二人学术趋向有较大不同,可以说是陈献章门下狂狷二系。

张翊字廷实,号东所,广东南海人,成化进士,官至南京通政司左参议。张翊之学,陈献章曾有明白概括:

廷实之学,以自然为宗,以忘己为大,以无欲为至,即心观妙,以揆圣人之用。其观于天地,日月晦明,山川流峙,四时所以行,万物所以化生,无非在我之极,而思握其枢机,端其衔绥,行乎日用事物之中,以与之无穷。(《送张进士廷实还京序》,《陈献章集》第12页)

“自然为宗”、“忘己为大”、“无欲为至”,是张廷实的功夫论,继承陈献章处为多。“即心观妙”,“万物无非在我”,是他的本体论;“握其枢机,端其衔绥”是他的方法论,虽有取于师门,但有自悟自得者在其中。所谓“即心观妙”,是说对于外物,是一种美学式的悟观,不是理智的直观。美学式的悟观是指把外物作为自己心中某种情感思绪的象征物,把这种象征物视为即主即客、即心即物的存在;把外物的规律、理则视为与我心中固有之理契合,不是在外物中穷理,而是悟内外合一之理。所谓自得,得此情与理融合无间的境界。所以张翊概括自己的学术为:“境与心得,理与心会。”他自叙其所得说:

予少从先君宦游临川,沿塘植柳,偃仰披拂于朝烟暮雨之间,千态万状,可数十本。塘之水微波巨浪,随风力强弱而变化,可数十丈。鹦燕之歌吟,鱼虾之潜跃,云霞之出没,不可具状。则境与心得,块然莫知其乐之所以。稍长,读昔人“柳塘春水漫”及“杨柳风来面上吹”之句,则心与句得,又茫然不知其妙之所寓。近岁养疴之余,专静久之,理与心会,不必境之在目,情与神融,不必诗之出口。所谓至乐与至妙者,皆不假外求而得矣。(《柳塘记》,《明儒学案》第96页)

少时观柳塘,仅外景所表现的意境与当下观此外景的心情相合,由此产生美感。这种美感是自然的,朦胧的,并不知所乐何物。后读诗句,诗句所描绘之境渐渐潜于心,偶诗境与眼前景物一会而触发,即诗境与眼前景物合一而不可分,现前景物化为诗景,即所谓“心与句得”。但并不知此时产生的美感是得之于诗境,还是得之于心。而后读书体验渐多,一旦专静,心体呈露,觉此心体为一理与情、神与境的合一。这种合一不必靠境之触发,自然从胸中流出。张翊这种体验,可以分为三个功夫节次:第一阶段,眼前实情实景为思绪之媒介。第二阶段,无有实景,但须靠诗句中的意境触机引发。这两个阶段尚在主与客、心与境的分离或朦胧合一阶段。第三阶段,熟化后情景合一的境界自然流出。这一阶段可以说达到心与理一、情与境俱的地步。“自然为宗”是说这种境界是一种艺术境界,是在自然而然中当机触发,不用拟议安排。“忘己为大”是说情与境融,理与心会,在这种境界中主体完全忘掉了自己的存在。不是主体吞噬、同化客体,牵彼以就我,而是内外两忘,即主即客、即心即物的景物朗现于前。这时没有一点自我意识,无一点私己念头;一有此念,则心意为之消沮,景物为之变色,意兴全无。此即“无欲为至”。“握其枢机,端其衔绥,行乎日用事物之中”者,以这种艺术的、形象化的意境为主,追求此意境。儒家的日常践履、随处体认、长养扩充等,皆在此艺术意境的润沃开启之下。张翊的学问归宿,与他描述的陈献章晚年悟道之艺术意境一致:“于是迅扫夙习,或浩歌长林,或孤啸绝岛,或弄艇投竿于溪涯海曲,亡形骸,捐耳目,去心智,久之然后有得焉,于是自信自乐。”(《白沙先生墓表》,《陈献章集》第883页)

张翊专注于艺术意境之妙悟,故其学遭到同门友湛若水、林光的非议。湛若水说张翊“有美质,胸襟最高。然其所存所作,或有离而去之者”(《白沙子古诗教解》,《陈献章集》第767页)。林光则直接指出其欲学明道之超悟英迈,遗落具体事物上的致知穷理。林光之学,循朱熹涵养深造以求自得的途径。他说:

今之自策,亦欲不迫以求之,和裕以养之,稽之圣经以广洽之。其不有于心也,宁早夜辗转而精绎之,不敢涉其纷纷之注说驳杂而支离之。至于一事之不苟,一念之不忽,尘积而滴贮,日思而夜催,亦乾乾矣。(《奉陈石斋先生书》,《南川冰蘖全集》卷四)

吾人之学,毫厘之间,不厌于精细讲求也。求得其要,则权度日明,然后可以自信而驯至于不惑。未得,则存之养之,积之以久,将不待于慕恋陈言,而自有约之可操矣。(《答何时矩书》,《南川冰蘖全集》卷四)

从这里可以看出,林光与张翊之妙悟不同,其学重在涵养,在精思义理,积渐贯通。其于义理,贵在于精细处讲求,以得我心权衡之标准与根据。先博而后约,先外在而后在我,特别强调积累与存养。林光虽为白沙之徒,其学仍循旧学途径。

陈献章的学术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诗人的体悟,与王阳明从多方学术探索和实践考求中获得的“致良知”大不相同。诗人的体悟必求心与道俱,情与境共。所以说,陈献章之学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心学,至多是心学的萌芽。心学之大,待王阳明完成其致良知之学并推展到大半个中国,才有洪波巨浪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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