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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静与生生

时间:2023-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一 虚静与生生刘文敏之学,虽认同归寂、主静的学术方向,但在先天后天的关系、先天心体的性质等问题上,见解与聂豹、罗洪先不同。在王时槐看来,静只是初学入道的权法,不可以之为终生学问宗途。意本生生,惟造化之机不充则不能生。在本体层面,意是宇宙生生之理的凝聚,是生生之理在人性上的表现。

一 虚静与生生

刘文敏之学,虽认同归寂、主静的学术方向,但在先天后天的关系、先天心体的性质等问题上,见解与聂豹、罗洪先不同。聂豹、罗洪先强调在已发前的未发上用功夫。刘文敏认为,未发已发不能截然相分,心性之体虽无声臭可言,但内中潜藏万物生机,此生机之流行有主宰于其中。心性本体是即动即静,即行即止,即流行即主宰的,他说:“吾性本自常生,本自常止。往来起伏,非常生也;专寂凝固,非常止也。生而不逐,是谓常止;止而不往,是谓常生。主宰即流行之主宰,流行即主宰之流行。”(《明儒学案》第432页)常生即流行,常止即主宰,二者不可偏废。王时槐与同门陈嘉谟、贺泾同受刘文敏此为学宗旨,故其学自始即重生生,重动静不二;虽与聂豹、罗洪先同为良知修证派,反对现成良知,但与聂、罗在本体论上的认识绝不同。在王时槐看来,静只是初学入道的权法,不可以之为终生学问宗途。他说:

学无分于动静也,特以初学之士,纷扰日久,本心真机尽汩没于尘埃中。是以先儒立教,欲人于初下手处,暂省外事,稍息尘缘,于静坐中默识自心真面目,久之邪障彻而灵光露。岂谓终身灭伦绝物,块然枯坐,徒守顽空冷静,以为究竟哉!(《答周守甫》,《友庆堂合稿》卷一,第5页)

这与王阳明戒初学者勿耽空守寂养成一个痴呆汉意思一样。王时槐认为,动静一如,静中有动之真机包藏,求静是手段,静中之真机显露是目的。而此显露又不可强致,静功着到,真机自然显露出来。他尝自述这种静中显真机的体验说:

弟昔年自探本穷源起手,诚不无执恋枯寂。然执之之极,真机自生;所谓与万物同体者,亦自盎然出之,有不容已者。此非由承接唇吻而得之,亦非学有转换,殆如腊尽阳回,不自知其然也。(《与萧兑嵎》,《友庆堂合稿》卷一,第13页)

王时槐将此静中之真机看做一种自然发露。真机充盈,即万物一体境界。真机无一息之停,时时涌发于人的内心。虽人心极静时,此种意识仍活泼泼地。在王时槐看来,此即心之本体,王时槐又称为“意”。意即生机,它是“生生之谓易”这一宇宙原理在人心中的表现。王时槐极看重“意”的作用,他说:

生机者,天地万物之所从出,不属有无,不分体用。此机以前,更无未发,此机以后,更无已发。若谓生机以前更有无生之本体,便落二见。……阳明先生曰:《大学》之要,诚意而已矣。格物致知者,诚意之功也。知者意之体,非意之外有知也;物者意之用,非意之外有物也。但举意之一字,则寂感、体用悉具矣。意非念虑起灭之谓也,是生机之动而未形,有无之间也。独即意之入微,非有二也。意本生生,惟造化之机不充则不能生。故学贵从收敛入,收敛即为慎独,此凝道之枢要也。(《与贺汝定》,《友庆堂合稿》卷一,第32页)

这一段话所表达的意思,正是王时槐学术的中心意旨,也是他所谓“透性”、“研几”的理论前提。这里,王时槐强调的中心是“意”。意是最根本的,《大学》之三纲领、八条目,功夫皆可归结到意上。王阳明以格物为诚意的入手,这一点为王时槐所继承,但王时槐抛弃了诚意是在意念上为善去恶这一王阳明强调的重点,直趋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的本体。在王时槐这里,“意”可从本体和功用两个层面去理解。在本体层面,意是宇宙生生之理的凝聚,是生生之理在人性上的表现。他说:

宇宙万古不息,只此生生之理,无体用可分,无声臭可即,亦非可以强探力索而得之。此心之生理,本无声臭而非枯槁,实为天地万物所从出之源,所谓性也。生理之呈露,脉脉不息,亦本无声臭,所谓意也。(《答贺汝定》,《友庆堂合稿》卷一,第34页)

这是说,宇宙根本法则就是生生不息,人之心性就是宇宙生生不息之理的凝聚,“意”是性的表露和呈现,故意是心之本体。因为是本体,所以超绝有无、体用、未发已发之对待。它的本质是“生生”。造化之机时时充盈其体,而人的私欲对它有障蔽,故不能时时呈露。收敛正是为了保证宇宙生化之机时时彰显。所以聂豹、罗洪先的归寂、主静并非无其用。这种收敛正是生机呈露的前提条件,收敛即诚意。王时槐说:

此心湛然至虚,廓然无物,是心之本体原如是也。常能如是,即谓之敬,阳明所谓“合得本体是功夫也”。(《答郭以济》,《友庆堂合稿》卷一,第14页)

湛然至虚和生生不息皆是“心之本体”,但前者说样态,后者说本质,前者是后者发用流行的条件。

在功用层面上,王时槐主张“知者意之体,物者意之用”。此“知”字即良知,是心对宇宙本体生机的知觉;“意”是心体生机的奔突冲创,显发于意识层面。意和旋起旋灭的念虑不同。念虑是“意之标末”。本体之意神秘而精微,故可于“动而无形,有无之间”体验。它可显发于知觉,但它本身并不总显发为知觉,故“寂感体用悉具”。这里所谓“物”,重点不在独立于人之外的客体,而是经过心的整合作用的物象,在整合过程中,意给了物象以生生不息的品质。就是说,物是主体把宇宙根本法则(生生不息之真机)投射于自然物之上所得到的具有意义、价值意味的物。

王时槐非常重视意的涵养,他以居敬为涵养意的具体方法,他说:

所云居敬穷理,二者不可废一,要之居敬二字尽之矣。自其居敬之精明了悟处而言,即谓之穷理,非有二事也。纵使考索古今,讨论经史,亦是居敬中之一条件耳。敬无所不赅,敬外更无余事也。故曰居敬二字尽之矣。认得只是居敬一件,则功夫更无歇手时。(《答郭以济》,《友庆堂合稿》卷一,第12页)

就是说,程颐、朱熹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敬义夹持两个方面,实际上只主敬一事:对体现在对象上的理的了悟知觉和对此理的涵泳养护。故居敬包穷理,皆后天用功事。由此,王时槐反对聂豹、罗洪先的归寂、主静说,认为聂、罗为反对王阳明弟子中以情识为良知的弊病,提倡在未发上用功,但未发即是程颢所谓“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未发上不可用功。他说:

未发之中,性也。有谓必当收敛凝聚以归未发之体者,恐未然。夫未发之性,不容拟议,不容凑泊,可以默会,而不可强执者也。在情识则可收敛可凝聚,若本性,无可措手,何以施收敛凝聚之功。(《语录》,《友庆堂合稿》卷四,第26页)

王时槐在这一点上和现成良知派一样,认为良知本身是寂感一如的,良知即是未发之中。以为良知必收敛凝聚而后为未发之中,是“头上安头,屋上架屋”。聂、罗虽惩王门后学中猖狂一路以情识为良知,提倡收摄保聚之法,但此收摄保聚之功用在良知未发上,却是用错了地方。他指出:

“致良知”一语,是阳明先生直示心髓。惜先生发此于晚年,未及与学者深究其旨。先生殁后,学者大率以情识为良知,是以见诸行事殊不得力。罗念庵乃举未发以纠其弊,然似未免头上安头。夫所谓良知者,即本性不虑之真明,原自寂然,不属分别者也。此外岂更有未发耶!(《语录》,《友庆堂合稿》卷四,第16页)

这里对罗洪先的归寂主静说有所不满,而与王阳明反复叮咛的“良知即是未发之中,即是寂然不动之本体”一致,故为黄宗羲评论良知修证派时所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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