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修身与治平
李材的止修宗旨还有一个重要的含义,这就是以修身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基础,人一生功业,皆系于修身;《大学》之三纲八目,可一言以蔽之:修身为本。没有修身做基础,就没有家国天下的事业。他说:
身外无有家国天下,修外无有格致诚正。均平齐治,但一事而不本诸身者,即是五霸功利之学;格致诚正,但一念而不本诸身者,即是佛老虚玄之学。故身即本也,即始也,即所当先者也。知修身为本,即知本也,知止也,知所先后者也。(《大学古义》,《见罗先生书》卷一,第3页)
齐家治国平天下自修身始,修身为本,家国天下为末;修身为体,家国天下为用。《大学》所谓“知所先后则近道”,修身即所当先。家国天下如果没有修身做根本,做指导,必流入功利;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如果不本诸修身,必流入虚玄。所以“止修”二字,除上述止于性地为修身之义外,还有“止于修身之地,以为治国平天下的根本”这个意思。前者比较具体,可视为功夫要领。后者则相当宽泛,实际上是人生总原则,是对于理学内容的空泛的重提。
另外,李材还把“身”这个名词的意思引申开来,提出家身、国身、天下身的概念,指出所谓修齐治平,处理实际事物不是根本目的,而要将均齐治平看做修身的事项,把家国天下看做修身的场所。也就是说,外在的功业是为了内在人格的完成:
齐家不是兜揽家,盖在家身,家即是修之事也。治国不是兜揽国,盖在国身,国即是修之事也。平天下不是兜揽天下,盖在天下身,天下即是修之事也。故家国天下者,分量也;均齐治平者,事绪也。余尝曰:家国天下者,修身地头也。此所就是说,处处皆修身之地,成就道德品质即在眼前的具体活动中,离开了人各自所做的事,就无法成就道德。这个意思即儒家“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所表达的意思,也与王阳明所谓“离了簿书讼狱,亦无良知可致”的意思一致。家国天下的重要性不一样,需要的能力也不一样,但这只表示分量,不表示性质,从在任何地位都可以修身来说,家国天下并无性质的不同,家国天下之事即修身之事。李材以修身为本,以家国天下为末的思想,与王阳明的著名弟子王艮的“淮南格物”说非常接近。这里不能说李材和王艮谁吸收了谁,而是各人自得的见解,因为他们共同遵奉《大学》。修身为本是《大学》的根本宗旨。
李材的止修与他关于知行的思想吻合。关于知行关系,李材论述极少,《明儒学案》所选仅有一条:
知即是行,行只是知,此知行所以本来合体也。知到尽处,只体当得所以行;行到尽处,只了当得所以知。此知行所以本来同用也。(《答李汝潜》,《见罗先生书》卷十,第13页;《明儒学案》第671页)
这与王阳明知行合一的思路非常接近:知行本来合体,知即知如何行,行即完成所知,知行同为一件事的两个方面,这就是他所谓“同用”。“合体”、“同用”是王阳明思想的精髓:“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行是两个字说一个功夫,一个功夫须要这二个字才能说得完全。”(《传习录》上)李材虽没有像王阳明那样大量地讨论知行关系,也没有王阳明那样宽阔的理论眼光,但仅此一句,亦可见到他的知行思想的大概。他的知行思想可以说取自王阳明,他曾说过:“阳明真命世之才,有度越千古之见。诸所论著者无一非学圣之真功。”(《答董蓉山》,《见罗先生书》卷十二,第1页)虽对其致良知宗旨未惬于心,但对其一生功业十分倾心,所以在半生行事上刻意学王阳明。
李材理论中最突出的,是把性与知的区别,把摄知归止的必要性,以前所未有的醒豁提了出来;把道德之为道德的本质,道德与知识的关系鲜明地揭示了出来,以至于割裂了宋明理学“体用一源”、理气不离不杂等中心观念,所以招致黄宗羲、许孚远、高攀龙等的批评,此亦不足怪也。
以天子与庶人一也。(《大学约言》,《明儒学案》第6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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