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丘真人寄西州道友书
大抵修真慕道,须凭积行累功。若不苦志虔心,难以超凡入圣。或于教门用力,大起尘劳;或于心地下功,全抛世事。但克己存心于道,皆为致福之基。然道包天地,其大难量,小善小功,卒难见效,所以道:“刹那悟道,须凭劫劫炼磨,顿悟一心,必假圆修万行。”今世之悟道,皆宿世之有功也,而不知宿世之因。只见年深苦志,不见成功,以为尘劳虚诞,即生退怠,甚可惜也!殊不知坐卧住行,心存于道,虽然心地未开,时刻之间,皆有以阴功积累。功之未足,则道之不全。如人有大宝明珠,价直百万,我欲买之,而钱数未足,须日夜经营,勤求俭求,积聚财物。或三千五千,或三万五万,钱数未足,而宝珠未得,其积聚钱物应急且得使用耳。比于贫寒之家,云泥有隔,积功累行者无然,虽未得道,其善根深重,今世后世,圣贤提挈,方之无宿根者,不亦远哉?惟患人心退怠,圣贤不能度脱。若不退怠,今世来生,累世提挈,直至了达耳!我无宿骨,虽遇明师,万苦千辛,至今未了。丹阳长真,皆具无宿,但十年五载之间,天外飞腾自在。我虽未了,所受艰难,亦与常人异耳。祖师云:“无为道者,先舍家而后舍身,病即教他病,死即教他死,至死一著,抱道而亡,任从天断。”斯为至言,学者其审之。
又曰“汝等又不端的做修行,更不打些尘劳,如何消得十分饮膳?若有福出家,左右退不得;若无福出家,宛宛转转须教退了,不能成就。”
于清风曰:“一意不离方寸如何?”师曰:“此真空也,难言难说,待尔心上除了一分功,除了十分,有十分功;除了九千九百九分,只有一分不除,不明清净,直须除尽,圣贤向汝心上校勘,自有真师来度。”
又曰:“天真皇人云:‘炼神、炼气、炼形,三件都行了为天官。’火官阳也,息者风也。以风吹火久炼,形神俱妙是也。古人曰:‘初念住,二息住,三脉住,四灭尽,入乎大定,与物不交,七百年老古锥也。’妙哉!妙哉!尘劳见后,若做些小,亦是外行。不可寻他,不可避他,虽是应物,不可著他。”
又曰:“悟道之人,如农家之积粟,自一合至万石;又如世人之积财,自一文至万贯。如此惜气不损,则积气自神矣。”
又曰:“性体虚空,方于正念。”清风言:“若不到真空,阳神难出。”师曰:“未到真空,阴神亦出不得。难处做过,乃功行耳。”清风曰:“静处做好。”丘曰:“闹处做更好。汝等后生,但守岁月,兼降色心。我下七年苦志,比他人七世工夫。”
姚真人问:“漏,如何?”丘曰:“若体到真清真静,自然不漏。”刘道坚问:“修行,内肾热而心凉,满身发热,如何?”丘曰:“圣贤提挈过也。后来眼里见者,耳里闻者,不得执著。”又曰:“空中只见人头落,乃金丹就也。”
又问:“胡城王出家几年?”答曰:“三年也。尔不识字,休学文,乱了修心。且发三五年苦志,莫言是非,且搜己过,休起无明,休爱华丽,绝尽贪嗔,屏除色欲,潇潇洒洒,便是道人。”
又曰:“神定气和,乃是见性也,但莹净与月无异。若人问有象,以无象答之;若人问无象,以有象答之。若有无相参,玄之又玄也。”又曰:“功亏行少,只得归蓬岛。五百年后再来人世积功。天上功行难积,人间功行易积,上士得道,超三界外,不居蓬岛。”
或问曰:“修行在志,提挈在圣贤?”答云:“全在志。若无志,圣贤如何提挈?”又问:“如何是志?”师云:“勿令念起,乃志也。”又曰:“初做道人,下七八年苦志不退,杂念不生,初志莫忘,旋添决烈,遇魔不妨,圣贤暗中照顾,不肯教坏了修行人。”
又问“内外日用。”丘云:“舍己从人,克己复礼,乃外日用。饶人忍辱,绝念思虑,物物心休,乃内日用。”次日,又问:“内外日用。”丘曰:“先人后己,以己方人,乃外日用。清静坐修行,乃内日用。”又曰:“常令人心澄湛,十二时中,时时觉悟,性上不昧,心定气和,真内日用。修仁蕴德,苦己利他,乃真外日用。”
又云:“耳里闻的,眼里见的,心上知的,皆不得执著。在意修行,圣贤暗中提挈。若人每到神定气和之间,觉内肾热,薰蒸四大,一两时方散,有山水日月之象。”又曰:“我等三次撞透天门,日月自别,直下看森罗万象,”言讫而悔,谓曰:“不可看他。”
又曰:“有一等道人,丹田搬运,亦是下等门户尔。乃教初根小器人,若性到虚空,豁达灵明,乃是大道。此处好下手,决要端的工夫。”
有人问:“调息绵绵,如何?”丘曰:“但令如龟喘息,乃是道人活计,不可著他。古人云:‘神水不离身,华池日月新。若能常得饮,便是大罗人。’”
又举马师父在日,有人参住世延年。忽空中人言:“汝等小器耳。禅家言‘清静两个字,是两车粪土。’色身元有限,情欲浩无涯。痴似蜂贪蜜,狂如蝶恋花。”丹阳真人曰:“即业根深重,业深不尽,道可冀耶?”又有房中采战之术,耗乱精神,败德惑众,名标鬼录,迹堕酆都也。《经》云:“长生至慎房中急,胡为死作令神泣。”世人咨情贪欲者,身虽未死,而神已泣矣。中牟白沙镇有赵三公,人问养生之道,答曰:“生尔处,乃杀尔处。”此乃至言也。《经》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盖清静则气和,气和则神王,神王则是修仙之本,本立而道生矣。此为内功,亦假外生。仙道真实,人道贵华,仙道人情直相返尔。诸恶可戒,诸善可修,万行周圆,一身清洁,终身永效,不生退怠,抱道而亡,不亏志节。大抵外修福行,内固精神,内外功深,则仙阶可进,洞天可游矣。古今成道者,皆福慧相须,慧为灯火,福为油。灯火无油则不明,慧性无福则不壬。故达士宁损其身,不损其福。世之人虽天资明敏,学海汪洋,若福行未加,则终不能探其道元之妙。古今得道圣贤,道通为一,福则有异。外功大者,仙位之高,外行卑者,阶居其下。古以天上圣贤恶行之未广,则重下人间以偿畴昔。人间浊恶难修而功疾,天上清高易处而功缓。轩辕久居天上,因议大行落在人间,先世为民,再世为臣,三世为君,济物利生,功成乃仙去尔。至于冥府,亦类人间,寸地尺天,皆有所辖。凡为主者,悉是在世有功之人。大定初年之间,陇州一宦族李原通,安贫乐道。一日,自言为吴山县土地。又解州平陆县李得和,与众结灵宝会,祭祀亡魂,有善功。忽夜梦青衣,自空而降,赍天书开示曰:“授中条山土地。”李公曰:“一生好道,不得下仙,而止授此职耶?”仙童曰:“三载职满,别升福地仙官尔。”陇州汧阳县张三郎,死而复生,为吴山县翟家男,稍能言,即说张家事,张即求之暂还,既见家中老幼,辨之莫差。张埋钱一窖,曾无知者,直指其处。又言其宿世曾为一雀,触网而死;再世为犬啮面,为一妇刀斫而死;三世为羊,长子宰之祭神;四世为翟家子。翟贫张富,翟尝借九两丝于张氏,既还而未勾其历,张使重还,由此偿宿债。又磁州道者李道明,曾寄沂水县诸吴村庵舍,当出家之始,落魄不羁,沉湎杯酒,忽夜梦人追往官府,庭立数具铁枷,有孔无缝,前一人跪,鞠使叱吏枷之,左右乃搓首,长细仅入伽孔,复以手按圆大,枷不可脱。李拜跪哀诉无罪,鞠使言:“汝既修行,尚尔纵欲耽饮乎。”遂释之,出门即化为鸢,飞翔于海,顾盼哀戚曰:“胡为化此类耶。”天长海阔,力困而下堕于水上,飒然惊悟,汗流遍体。然则人之为异类,异类之为人,或神有此明,而物乃目击之事也。《经》云:“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假使得生,正法难遇。”既为人而生中国,又逢正法,尚千万人中,无一二皈依向慕者,况蛮夷外国,道化不行者乎?
《道藏》第32册,第436~4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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