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长第五(计28章,869言)
5·1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经曳(léixiè)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注】公冶长:孔子弟子,同时又是孔子女婿。复姓公冶,名长,又作苌,字之长,又作子芝、子之,春秋末齐国人(一说鲁国人)。为人能忍耻,不知何故被关入狱。妻:意为嫁做妻子;“妻”既含有嫁给之意,又含有做妻子之意,下“妻“作嫁给讲。缧经曳:同“缧绁”,监狱。其子:此指他的女儿;“子”作为对孩子的称呼,最早既可以指儿子,亦可以指女儿。
【译】孔子在评价公冶长的时候说:“这个人值得信赖,是一个可以考虑将女孩子嫁给他做妻子的人。虽然曾经被关在监狱之中,但那不是他的过错。”后来,孔子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解析】事情不可只看一面,要作全面分析,看主导、主流,看事物的本质。在这里,坐牢是表面的现象,“非其罪”是问题的本质。
5·2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注】南容:孔子弟子,同时又是孔子侄女婿。复姓南宫,名适,又作括,字子容,春秋末鲁国人。他崇尚道德,处事谨慎。关于南容的出仕情况,不详。道:此指治国之道,“有道”意为治国有方。
【译】孔子在评价南容的时候说:“这个人,国家在治理有方、政治清明的时候,他会有官做,不会被社会抛弃;国家在治理无方、政治黑暗的时候,他会主动退隐,不会遭到刑罚杀戮。”后来,孔子把他哥哥的女儿嫁给了他。
【解析】孔子赞同“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泰伯第八》之13章),此章与之相合。
5·3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注】子贱:孔子弟子,小孔子三十岁。姓宓,名不齐,字子贱,春秋末鲁国人。曾为单父(今山东单县)宰。他善于“任人”,以德行著称,相传治单父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秦·吕不韦《吕氏春秋·察贤》)。斯:前一“斯”作此、这讲,为指示代词;后一“斯”为句末语气助词。
【译】孔子在评价子贱的时候说:“这个人啊,是个君子一样的人!如果说鲁国没有君子,那么这个人的君子的品德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解析】此章反映了孔子对自己祖国——鲁国的热爱。任何人都不能忘记生我养我的故国故土、故乡故情以及生活在那里的父老乡亲。那里蕴藏着生发一切善良美好的种子,只要你细心耕耘,它们都会破土而出,成为引人喜爱的鲜花和碧绿。
5·4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
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注】瑚琏:古代宗庙祭祀盛黍稷的礼器。何晏集解引包咸曰:“瑚琏,黍稷之器。夏曰瑚,殷曰琏,周曰簠簋(fǔɡuǐ)。宗庙之器贵者。”
【译】子贡问孔子道:“我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孔子说:“你这个人嘛,就好比是一个器具。”
子贡又问:“是一个什么样的器具呢?”孔子说:“是宗庙祭祀时盛放黍稷的瑚琏。”
【解析】孔子对子贡的评价是较高的,认为他可以身居庙堂。
天生我材必有用。作为社会的一个成员,他在社会上会充当一定的角色,发挥一定的作用,区别只不过是大是小、是好是坏而已。我们应该努力使自己在社会上尽可能地扮演一个好的角色,发挥多一些的有益作用。
5·5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注】雍:孔子弟子,小孔子二十九岁。姓冉,名雍,字仲弓,春秋末鲁国人。出身于“贱人”之家,有德行,孔子把他比作“犁牛之子”(《雍也第六》之6章),并且认为他“可使南面”(《雍也第六》之1章)。曾任季氏宰。他主张“居敬而行简”(《雍也第六》之2章),得到孔子的赞同。焉用佞:就字面讲是哪里需要佞,亦即佞有何用之意;“焉”作哪里讲,“用”作需要讲,“佞”是有口才、能言善辩。禦人:意为抗拒和压倒他人,“禦”作抗拒、对付讲,含有压倒、胜过之意;《论语》中亦有“御”字,古汉语中,“禦”、“御”义有相同亦有不同,今“禦”简化作“御”。口给:口才敏捷。
【译】有人对孔子讲:“冉雍这个人,是个仁人,只是他缺乏口才,不长于能言善辩。”孔子说:“单是能言善辩有什么用呢?抗拒和压倒他人,只想着凭借口才敏捷,则常常会让人感到厌恶。至于他是不是仁人,我不知道。单是能言善辩有什么用呢?”
【解析】从此章我们可以省悟出两个问题,一是孔子反对单是靠言语制胜他人,二是“仁”之所指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孔子对于仁德和仁人的理解并不完全相同。就此章言,不能说冉雍就没有仁德,但是不能说冉雍就是仁人。
《论语》中,“仁”既可以指仁德,也可以指仁人;“仁人”既可以指有仁德之人,也可以指品格极其崇高的仅次于圣人的人。这是我们在读《论语》的过程中,应该认真推敲和仔细辨别的。作为仁德或是有仁德之人,孔子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第七》之30章),那是只要经过努力,任何人都是可以做得到的。但是作为品格极其崇高的仅次于圣人的仁人,那是一个很高的标准和境界。一般情况下,人们只能不断地修养自己的仁德而渐渐向其靠近,然而却是极难达成。《论语》中明确可以称为品格极其崇高的仁人的只有三位,即《微子第十八》之1章所说的微子、箕子、比干。孔子说:“殷有三仁焉。”这里的“仁”指的就是仁人,而不是一般具有仁德的人。
5·6子使漆彫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注】漆彫开:又作漆雕开。孔子弟子,小孔子十一岁(一说小四十一岁)。复姓漆彫,名开,字子开,又称子若,春秋末鲁国人(一说蔡国人)。古“彫”、“凋”不尽相同,今“彫”并入“凋”。信:有信心,活用作动词。
【译】孔子让漆彫开出去谋求做官。漆彫开回答说:“我现在还没有学好,对自己出去做官还没有信心。”孔子听了,心里很是高兴。
【解析】孔子是积极主张出仕的。他从事教育,目的就在于让他的学生都能具备治国的才干,为人民谋福祉,但必须是在学而优之后。他的学生也明白这个道理。此章所说的是漆彫开对于自己学习的一种感受,孔子为他的谦逊好学和严于律己感到高兴。人不可浅尝辄止,在学习和工作上要永无止境,永不满足。
5·7子曰:“道不行,乘桴(fú)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
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注】桴:古代用竹木编排在一起作为船用的渡河工具,大者为筏,小者为桴。材:通“才”,才能。
【译】孔子说:“倘若我的治国主张在社会上不能施行的话,我就乘船飘浮到海外去。那个时候,跟着我的大概就是仲由了吧?”子路听老师这样夸奖他,喜不自禁,洋洋得意。
孔子看到他有点忘乎所以,就又批评说:“仲由不过是在勇气上超过我罢了,其他方面的才能并没有多少可取之处。”
【解析】此章中,既有对子路忠诚的表彰,又有对子路易足的批评。
善于运用表扬和批评两手,这是孔子成功教学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孔子两点论、两分法在教学中的具体应用。人都有其长和短,有其荣誉感和羞耻心,从孩童开始到上学求知乃至于成人立世,皆是如此。特别是在学校学习这个阶段,应该让他们始终保持一种旺盛的求知奋进的欲望而又能明白自己的不足,这就需要经常表扬他们的优点,使其充满信心,同时又必须及时指出他们的缺点,使其勇于克服和提高警惕。表扬和批评人人都会,但是如何运用得好,作用发挥得好,却并非是一件易事。这其中度的掌握是极为重要也是极为困难的。表扬过度,则容易产生满足,止步不前;批评过度,则容易产生消极,丧失勇气。而且时间、场合和方式方法的掌握也很重要,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表扬或是批评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许多时候都不能不作考虑。孔子在教学中经常使用表扬和批评两手,并且运用得纯熟,使其作用发挥到极致。《论语》中有着许多这样的例子。比如《先进第十一》之15章:“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这里是先批评而后表扬。该篇之26章讲的是孔子对于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志向的询问,可以视为是另一种方式的表扬批评。孔子非常向往曾晳所讲的“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与大自然同体和乐的生活,但是当着曾晳沾沾自喜、企图贬低他人说法的时候,因为他的年龄大些,孔子对他进行了婉转的否定。比较多的情况是在此处批评而在彼处肯定,该批评时批评、该肯定时肯定,如本篇之10章是对宰我的批评,而在《先进第十一》之3章又肯定宰我擅长言语。
从“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中,我们可以看出孔子对于自己治国主张的坚信,他是绝对不会同无道的统治者同流合污的。
孔子的思想是积极入世的思想,但又有着明确的入世原则,他说:“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季氏第十六》之11章)他的目的在于按照自己的设计改造社会,而不是为了当高官、享厚禄,因此主张“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先进第十一》之24章),主张“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述而第七》之11章),并且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泰伯第八》之13章)他称赞卫国大夫蘧伯玉是“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卫灵公第十五》之7章),甚至说:“邦有道,穀;邦无道,穀,耻也。”(《宪问第十四》之1章)又说:“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泰伯第八》之13章)
5·8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注】可使治其赋也:当为“可使之治其赋也”;这是一个连动句式,动词“使”后宾语“之”省略,“其”为助词,“赋”于此作军队讲,下“可使”后亦省略宾语“之”,“可使为之宰”中之“之”为助词。邑:县。家:此指古代分封给卿大夫的统治地域,即其采地食邑;《论语》中“家”多作此解。赤:孔子弟子,小孔子四十二岁。复姓公西,名赤,字子华,又作公西华。春秋末鲁国人,家庭生活比较富裕。相传其养亲也,“若与朋友处”(汉·刘安等《淮南子·齐俗训》)。有志于从事相礼,《先进第十一》之26章“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是他的表白。他擅长应对,孔子曾派他出使齐国(见《雍也第六》之4章)。束带:本为整饰衣冠、系上腰带,此处含端庄之意。清·刘宝楠《论语正义》云:“‘带’,系缭于要,所以整束其衣,故曰‘束带’。”
【译】孟武伯问孔子道:“子路是个仁人吗?”孔子说:“不知道。”
孟武伯再次问他。孔子说:“仲由这个人嘛,如果是一个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让他去做军队的管理工作,他可以做得非常称职。至于能否称得上是仁人,我现在还很难说。”
“那么,冉求这个人呢?”孔子说:“冉求这个人嘛,一个有千来户人家的县邑,或是有一百辆兵车的大夫的封地,让他去做管理的工作,他可以做得非常称职。至于能否称得上是仁人,我现在还很难说。”
“那么,公孙赤呢?”孔子说:“公孙赤这个人嘛,让他穿着礼服,端庄地站在朝廷之上,去做接待宾客的工作,他可以做得非常称职。至于能否称得上是仁人,我现在还很难说。”
【解析】此章为孔子对他的弟子子路、冉求、公孙赤的评价。这些学生作为治理一个地方或是从事某一个方面的工作都是绰绰有余的。“不知其仁也”不宜解释作不知其仁德或不知其是否有仁德,孔子对于自己的弟子是深知的,怎么能说是没有仁德呢?他的意思是说还没有达到仁人的程度。关于对“仁”的理解可参照本篇之5章解析。
5·9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注】愈:贤、好、胜过,引申作表现突出讲,此就学习而言。
【译】孔子问子贡道:“你和颜回相比,谁在学习上表现得更突出一些呢?”子贡回答说:“我怎么敢期望和颜回相比?颜回听到一件事情,可以联想推知十件事情;我呢,听到一件事情只能联想推知两件事情。”孔子感慨地讲:“是啊,比不上颜回啊,在这方面我和你都比不上他。”
【解析】此章所讲的“闻一以知十”和“闻一以知二”的问题是从脑筋急转、善于联想的角度说的,不但子贡说他不如颜回,孔子也自觉不如。只是,成就一个人的是多个方面的因素,聪明的颜回是在跟随孔子的学习中才显现出自己才华的,孔子虽然自觉不能像颜回那样“闻一以知十”,却是古今第一的大教育家和大学问家。就拿子贡和颜回来说,《先进第十一》之19章中孔子也说:“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我们不能因为在某个方面落于人后就小瞧自己,放弃拼搏和追求。任谁都不会十全十美,关键是你能否在不断地刻苦学习和实践中把自己的长处充分发挥出来。
5·10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wū)也。于予与何诛?”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注】杇:粉刷。于予与何诛:对于宰予能给一些什么批评呢;“于”作对、对于讲,介词,“与”为句中语气助词,“诛”是责备、批评之意。始:当初、最初,引申指过去,下“今”与之相对。于人:与人交往,“于”既含有介词与、同之意,又含有动词交往之意。
【译】宰予大白天呼呼大睡。孔子不高兴地说:“腐烂了的木头不可以进行雕刻,粪土砌起的墙壁不可能粉刷得白净。我对宰予这种表现该作怎样的一些批评呢?”
为着这件事,孔子又说:“以前,我与他人交往的时候,听了他说的话就相信他一定也是这么去做的;现在我与他人交往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听了他说的话还要再看一看他是怎么去做的。这是从宰予大白天呼呼大睡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才改变了我的这个看法的。”
【解析】大白天呼呼大睡,把大好时光白白浪费,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孔子十分生气,于是在气头上说出了这样的一些话来。其实,宰予并非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他在众多的同学中也是比较出色的一个。《先进第十一》之3章孔子在评论他的学生的突出优点的时候就说过宰予是一个很有口才的人。有口才的人能够充分表达自己的思想,这在外交的场合和做攻关工作的时候是极重要的。不仅如此,宰予还是一个思想活跃、善于思考和敢于提出不同见解的人,《阳货第十七》之21章有他关于“三年之丧”太久、应该加以改革的一段议论,就说明了这一点,只是结果受到孔子的一通狠批。由此而言,“宰予昼寝”或是有着特殊的一些理由,也未可知。孔子虽然一时气恼,然而却说出了一连串发人深省的话来。
“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是我们察人结友的座右铭,这是生活中与人交往经验和教训的宝贵结晶。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困顿挫折可以使人变得聪明,“听其言而信其行”是付出的学费,“听其言而观其行”是买到的长进。孔子关于如何去识别人的真善美与假丑恶还有许多好的教导,如《为政第二》之10章:“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今天的社会比起孔子所在的时候,不知道复杂、多变了多少倍,睁眼望去,花言巧语者、口是心非者、言行不一者数不胜数,孔老夫子的话不可不深思牢记。
5·11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chénɡ)。”子曰:“枨也慾,焉得刚?”
【注】申枨:孔子弟子。姓申,名枨,春秋末鲁国人。慾:欲望。《论语》中有“慾”、“欲”两字出现。“慾”本作欲望讲,“欲”多作想要讲。但“慾”只此一处,他皆为“欲”,因此使二义混淆。今“慾”简化作“欲”。
【译】孔子说:“我没有见到过刚毅不屈的人。”有人告诉他说:“申枨就是这样的人。”孔子说:“申枨的欲望太多,怎么能刚强不屈?”
【解析】孔子告诉我们,一个人不可以有太多的欲望,尤其是在生活上不可以有太多的贪求,贪求生活享受的人则无心于事业。
5·12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注】之:句中语气助词。加:此处是强加之意。
【译】子贡说:“我不想让人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我也不想强加在别人身上。”孔子听了他的话以后说:“赐啊,这不是你所能轻易达到的。”
【解析】设身处地,将心比心,这是为人处世的一条基本原则。谁都希望自己的心情舒畅,不希望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不希望别人强加于自己所厌恶的东西,为此自己首先不要去造成别人的不开心,不要把别人所厌恶的东西强加于别人。主观上或许会这样去想,然而无意识的一些作为未必就不会在客观上造成相反的结果。孔子说子贡是“非尔所及也”,我等就更难企及,所以当更加注意。
5·13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注】文章:此指礼乐文化方面的学问。性:人性,此指有关人的本性的学问。天道:天的运行之道,亦即天的学问。
【译】子贡说:“老师在礼乐文化方面的学问,我们是可以闻知并且是可以学得的;但是老师关于人性和天道的学问,我们却是难以闻知、学得。”
【解析】这大概是因为,在孔子看来,人的本性和天的学问很难说得清楚,只能靠个人的悟性去慢慢体味。关于人的本性是什么,孔子没有深究,他只说过“性相近也,习相远也”(《阳货第十七》之2章)八个字,然而这八个字,却是成为激励人们不甘后进、奋求拼争的古今至真的不朽名言。天的学问指的是对于自然和社会发展规律以及天、天命的认识。孔子肯定自然和社会的发展规律,同时也相信天命。
5·14子路有(yǒu)闻,未之能行,唯恐有(yòu)闻。
【注】有:前“有”字为助词,后“有”字通“又”,作再、复讲。闻:听到,此就应做之事而言。行:做,此指做完。
【译】子路这个人听到应该去做的事情,就一定要认真去做,在没有做好的时候,只怕再听到应该去做的别的事情。
【解析】从此章可以感受到子路为人的思想品格。凡是他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说做就做,并且不做成、做好就绝不停止。
5·15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注】孔文子:姓孔,名圉,卫国大夫,死后谥“文”。敏:此处既含有聪慧之意,又含有勤勉之意。
【译】子贡向孔子请教道:“孔文子这个人死后为什么谥号为‘文’呢?”孔子说:“他这个人聪慧、勤勉并且喜欢学习,不以向不如自己的人虚心请教为羞耻,所以他死以后谥号为‘文’。”
【解析】古代帝王、贵族、大臣以及有地位名望的人死了以后,大都根据其生前品德、行为给予他一个带有总结性评价的称号,是谓谥号。谥有官谥和私谥的不同,由朝廷赋予死者的谥号为官谥,由亲友、门人和故吏赋予死者的谥号为私谥。谥号又有褒谥、平谥、恶谥之分,表示对死者的赞扬、哀矜或是贬斥。孔圉谥号为“文”,含有褒义,是说他生前心善,聪慧、勤勉、喜欢学习,同时又谦恭礼下、不耻下问。
“不耻下问”是一个人热爱学习、谦恭礼下思想品德的极好反映。要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精通和包罗一切知识,皆有不如人的地方。知识的积累在于以他人为师,无论其地位高低、出身贵贱,也无论是在现代化的城市或是穷乡僻壤的山村,道之所存者皆为师。切记,要想有所提高,必须放下臭架子,甘当小学生,不耻于问他人。
5·16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注】子产:复姓公孙,名侨,字子产,又作子美。春秋时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在郑简公、定公时执政二十二年,“以宽服民”(《左传·昭公二十年》),国家大治。孔子对他有很高评价,除本章外,《宪问第十四》之9章孔子又称其为“惠人”。《左传·襄公三十一年》还记有当孔子闻知其不毁乡校的事情后,感慨地说:“以是观之,人谓之产不仁,吾不信也。”他对孔子影响很大。养民:养育人民,此指治理国家。义:宜也,此处意为要符合农事的忙闲规律。
【译】孔子在评价子产的时候说:“这个人有君子的品德,表现在四个方面:他的一举一动表现出来的是对人的谦恭,他侍奉国君时表现出来的是严肃谨慎,他在治理国家时表现出来的是恩惠,他在役使人民时表现出来的是必须符合农事的忙闲规律。”
【解析】子产是春秋时郑国的贤相。孔子对他的评价实际上是在向为政者指出如何使自己称职的方法,这就是必须从四个方面进行努力。
5·17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注】晏平仲:姓晏,名婴,字平仲,春秋时齐国的贤大夫。《史记》有《管晏列传》述其事迹。孔子在齐国时与晏婴多有来往。只是,他认为孔子“其道也,不可以示世;其教也,不可以导民”(《晏子春秋·外篇第八》),反对齐桓公重用孔子。
【译】孔子在评价晏婴这个人的时候说:“晏平仲善于和别人交往,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受到别人的敬重。”
【解析】“善与人交”是人的难得的一大优点,而做到“久而敬之”就更属不易。社会发展到今天,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在充满激烈的竞争中,善与人交尤其显得重要。不善于言语表达、不善于和人交往,即使满肚子的学问、满身的力气,有的时候连工作都找不上。只是,不可以花言巧语去忽悠,不可以金钱权势去招摇,不可以吃喝玩乐套近乎,不可以丧失人格去攀附,那不是善与人交。善与人交当是赤诚相待、热心助人、崇尚信实、和而不同,进而赢得他人的信赖,欣愿与你来往。
5·18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zhuō),何如其知也?”
【注】臧文仲:臧孙氏,名辰,文仲为谥号。春秋时鲁国大夫,历任庄公、闵公、僖公、文公四君,曾废除关卡,以利经商。《卫灵公第十五》之14章指斥他“窃位”,“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蔡:大龟,其壳可用以占卜。山节藻棁:古代天子的庙饰;“山节”是刻成山形的斗拱,“藻棁”是画有藻草的梁上短柱,后用以形容居处豪华奢侈。
【译】孔子在评价臧文仲的时候说:“臧文仲为一种叫蔡的神龟盖了一间高大的房屋,斗拱上雕着山水,梁柱上画着花草,他把自己的聪明才智花费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大的价值呢?”
【解析】金钱和智慧应该花费在为社会和民众造福的事情上,才有意义。
5·19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注】令尹:官名,楚国执政之上卿。子文:姓斗(注:旧作鬬),名穀,字於菟(注:“於”今简化并入“于”,此处为人名用字,为避免理解歧出,暂存),春秋时楚国大夫,事楚成王。史载鲁庄公三十年(前664年)起任令尹,至鲁僖公二十三年(前637年)让位于成得臣。《国语·楚语下》说他曾“三舍令尹”。崔子:此指崔抒,春秋时齐国大夫。齐灵公二十八年(前554年),他乘灵公有病,拥废太子光即位,是谓齐庄公。据《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庄公与其妻私通,他杀庄公,另立杵臼为君,是谓齐景公,自任右相。后崔抒诸子内乱,左相庆封乘机尽灭崔氏,崔抒自缢而死。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当春秋时,臣陵其君,皆如崔子,无有可止者。”《淮南子·主术训》有言:“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亡国五十二,弑君三十六。”陈文子:姓陈,名须无,文是谥号,春秋时齐国大夫。违:去也,离开。
【译】子张向孔子请教道:“子文三次被任命做令尹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三次被免去令尹职务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怨恨的样子。而且,对于接替他的人,总是耐心地一一作出交代。他这个人怎么样呢?”孔子说:“他是一个恪尽职守、忠心耿耿的人。”再问道:“他是一位仁人吗?”孔子说:“不知道。单凭这一点怎么就可以得出他是仁人的结论呢?”
子张又向孔子请教道:“崔子谋杀了齐国的国君,陈文子听说之后,顾不上他的十乘马车的家私,匆忙逃离了齐国。到了一个国家,看到那里的情况叹了口气说:‘这里和我们国家崔子弑君的情况一样。’于是,就离开了。到了另外一个国家,看了看那里的情况,又叹了口气说:‘这里和我们国家崔子弑君的情况也一样。’于是,又离开了。他这个人怎么样呢?”孔子说:“他是一个为人耿直、洁身清正的人。”再问道:“他是一位仁人吗?”孔子说:“不知道。单凭这一点怎么就可以得出他是仁人的结论呢?”
【解析】此章讲的是要想达到仁人的境界,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前者讲子文三次被任命做令尹,工作兢兢业业,忠于职守,而在三次被罢免之后,离开岗位时,依然认真不苟,把各方面的情况向继任者交代得清清楚楚。要想做到如此的程度,思想上没有一个很高的境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因此而得出他是仁人的结论,孔子仍然觉得不够。
后者讲陈文子看到崔子杀害了自己的君王而专权国政,于是抛弃万贯家业逃到别的国家。到那里一看,情况和自己的国家一样,于是赶紧离开又到了另一个国家。到那里一看,与自己国家的情况也差不多,于是又赶紧离开。他始终不愿意与这样的一些人同流共处,思想上没有一个很高的境界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因此而得出他是仁人的结论,孔子仍然觉得不够。
是不是仁人我们可以暂且不论,单是就其中所表现的思想来说,却是值得我们深思。生活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有的人梦想做官而不是为了做事,一旦提拔则喜不自胜,一旦免职则悲不自胜,一切皆是以个人利益的得失为准;有的人有奶便是娘,无论是谁执政掌权,只要自己能升官发财,就千方百计地一心去攀附钻营。对于这样的一些只知道自己享乐、飞升而没有一丝骨气的人,让我们向他道一声:“呸!”
5·20季文子三思而后行。
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注】季文子:季孙氏,名行父,鲁桓公少子季友之孙,春秋时鲁国大夫。再:此指再思,考虑两次。
【译】季文子每做一件事情,都要经过反复思考而后才肯动手。
孔子听说之后,讲道:“像他这样的人,做事时再作考虑也就可以了。”
【解析】“三思而后行”或“三思而行”是说做事之前应该经过反复考虑,然后再去动手,喻处事谨慎、思虑周详。这样在做的过程中,就很少会出现意外情况。所谓反复考虑,就是多去想一想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原因),是不是可以去做(条件),做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问题(困难),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得失)。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起来,就会有备无患,顺利进行,并且较好地达到目的。《礼记·中庸》说得好:“言前定则不跲(jiá。阻塞),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此章说的再思,是针对季文子这个具体人讲的,并非是对三思的否定。季文子历任鲁国文公、宣公、成公、襄公四朝,虽然专权,但是处事上却是显得甚为谨慎,故孔子有此说。对于我们一般的人来说,则不但要“再”,而且要“三”,“再”、“三”并无抵牾,于是也就有了“再三”一词新出。“再思”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渐渐又引申出慎重思考的意思。
5·21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注】宁武子:姓宁,名俞,又称宁子,武是谥号,春秋时卫国大夫。卫文公、成公时,辅政十余年。据《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和《僖公三十年》载:曾与卫人盟于宛濮(今河南长垣西南),遂使国人不贰。当晋侯使医衍酖卫侯时,又设计使卫侯得以幸免。后卫成公无道,宁武子退隐。
【译】孔子在评价宁武子的时候说:“宁武子这个人,国家政治清明的时候,他显得聪颖智慧;国家政治黑暗的时候,他显得呆傻愚昧。他的聪颖智慧人们经过努力是可以达及的,他的呆傻愚昧却是难以学得。”
【解析】此章与孔子主张“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泰伯第八》之13章)相合。只是,如果留恋官位生活,“无道则隐”则是难以做得到的。“愚不可及”原本是指装扮呆傻别人不能比上,实则是大智若愚非常人所能追及之意,后演绎指极其愚蠢或愚蠢无比。
5·22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注】陈:古国名。公元前11世纪周朝所分封之诸侯国。妫(ɡuī)姓,相传为舜的后代。始封胡公(妫满),都宛丘(今河南淮阳)。公元前478年为楚所灭。孔子周游列国时曾几次路过陈国。党:古代地方组织单位,五百家为一党,引申指孔子在鲁国所居之地。狂简:志向高远,襟怀疏阔;“狂”是狂放,“简”作大讲。斐然成章:意为文章华丽优美,内容丰富生动;“斐然”是有文采的意思,“章”作花纹讲,引申指文章华美。裁:剪裁,引申作教育、栽培讲。
【译】孔子在陈国,每当想起自己的治国主张到处碰壁、难以施行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地说:“回去吧,还是回去吧!我在那里的学生一向志趣高远,襟怀开阔,诗文词章文采华美,想来又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我都不知道该去怎么教育引导他们了。”
【解析】孔子一生教过的学生前前后后有三千之多,在他离开鲁国以后,大多数的人已经散去,也有一些人一直坚持在教学之所自学,跟随着他的只是颜回、子路、子贡、冉有、高柴、宰我等少数的几个人。此章为孔子在周游列国的途中,因为屡屡不能施展自己的治国才华所发出的感慨心声。
5·23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注】“伯夷、叔齐”:商末孤竹国君之二子,墨胎氏。孤竹国君在世时,指定次子叔齐继承君位,死后叔齐让位于伯夷,伯夷不受,二人双双逃离自己的国家。后武王伐纣,二人面见武王,反对讨伐。武王灭纣后,伯夷、叔齐逃避到首阳山(今山西永济南),不食周粟而死。希:少、罕见,后作“稀”。
【译】孔子在评价伯夷、叔齐的时候说:“伯夷、叔齐这两个人,他们从来不去计较别人以往的不是,所以别人对他们的怨恨也就很少。”
【解析】站在不同的立场,从不同的角度,可以对于人物作出不同的评价。儒家赞颂伯夷、叔齐,从他们不念旧恶、求仁得仁的角度,称他们为古之贤人。就今而言,“不念旧恶”亦是人的思想修养的很好的一种表现。一个人只有心胸开阔、大度能容、淡泊名利、宽厚待人,才能做到不计前嫌,也才能做到不念旧恶。为人要经常想着别人的好处,不要总是想着别人的不是,这样才能与人和睦相处。
但是,从伯夷、叔齐对自己国家、人民负责的角度来说,却是为了互相谦让君位而抛弃了国家和人民,这实际上是对国家和人民的背叛。所以,毛泽东在《别了,司徒雷登》(《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一文中说:“我们中国人是有骨气的。许多曾经是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的人们,在美国帝国主义者及其走狗国民党反动派面前站起来了。闻一多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国民党的手枪,宁可倒下去,不愿屈服。朱自清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不领美国的‘救济粮’。唐朝的韩愈写过《伯夷颂》,颂的是一个对自己国家的人民不负责任、开小差逃跑、又反对武王领导的当时的人民解放战争、颇有些‘民主个人主义’思想的伯夷,那是颂错了。我们应当写闻一多颂,写朱自清颂,他们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
5·24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xī)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注】微生高:又作微生、尾生、尾生高,春秋时鲁国人,以守信而闻名于当时。战国·庄周《庄子·盗跖》中说他“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直:率直,此处含有不仅仅是率直之意。乞:求,讨要。醯:醋。
【译】孔子在谈到微生高的时候说:“谁能说微生高这个人只是一个率直的人呢?有人向他讨要一点醋,他自己没有,于是到隔壁邻居家里乞求了一些而送给来人。”
【解析】“乞诸其邻”不但表现了他的坦直,说明家里没有,而且表现了他的仁心,说明热忱助人。自己没有而又急人之难,想方设法帮人解决问题,尤其表现了人的一种好的思想品德。
5·25子曰:“巧言、令色、足(jù)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注】左丘明:春秋时鲁国之贤人,非战国初之鲁太史而后写作《左传》之左丘明。足恭:过分谦恭,亦是讨好别人之意;“足”作过分讲。耻之:以之为耻,“耻”为意动用法。
【译】孔子说:“说话花言巧语,容貌巧饰伪善,有意讨好别人,这样的人,左丘明认为他可耻,我孔丘也认为他可耻;隐藏着内心的仇恨而在表面上却装作十分友好,这样的人,左丘明认为他可耻,我孔丘也认为他可耻。”
【解析】虚伪献媚、口是心非,既可耻,又可悲。做人当坦直率正、忠诚恳切,不欺人欺心。
5·26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
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
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
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注】盍:何不。轻:衍出。此处与《雍也第六》之4章“衣轻裘”不同,那里“衣”与“乘肥马”之“乘”相对,“轻裘”与“肥马”相对,此处是“衣裘”与“车马”相对。共:共同享有,活用作动词。伐:夸耀。施:表白,显示。劳:功绩,功劳。“老者安之”三句:邢昺疏:“此夫子之志也。‘怀’,归也。言己愿。‘老者安’,己事之以孝敬也;‘朋友信’,己待之以不欺也;‘少者归’,己施之以恩惠也。”今作改动引申,“安之”意为使之安适,“信之”意为使之诚信,“怀之”意为使之得到关爱;“怀”作安抚讲,于此意为得到关爱,“安”、“信”、“怀”皆为使动用法。
【译】颜渊和子路陪同孔子一起闲聊。孔子提议道:“为什么不说说各人的志向呢?”
子路听到老师这样询问,抢先回答说:“我愿意我的车子、马匹以及我的衣服、皮袄,与我的朋友共同享用,即使废弃损坏,心里都不会感到遗憾。”
颜渊接着说:“我愿自己永不夸耀个人的长处,不表白个人的功绩。”
之后,子路向孔子反问道:“我们也想听听老师的志向。”孔子不慌不忙地说:“我的志向嘛,是让普天下的年老的人都能幸福生活,让普天下的年轻朋友都能坦诚互信,让普天下的少年儿童都能得到关怀爱护。”
【解析】把自己置身于学生之中,在和同学的闲谈讨论中启发和提高同学的思想认识和精神境界,这是孔子重要的教学思想和教学方法。此章所反映的正是这个问题。
子路的“与朋友共”反映了他的无私和豪爽,颜回的“无伐善,无施劳”反映了他的谦逊和好学,这些都是好的,但都是局限于一己,听了孔子的“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却使人猛然眼界豁然,进入了另一个天地。让天下所有的人都过上幸福、安适、康乐、无忧的生活,都感到人世和睦、关爱、诚信、友情,这是孔子的社会理想,也是百姓的梦寐期盼。历代的中国人都在期求着美好的社会,历代的思想家和文学家都在为中国人民设计着美好的社会蓝图,如春秋时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设计的古朴、宁静的小国寡民的安居环境,晋时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所描写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祥和生活,清时李汝珍在《镜花缘》中所幻想的礼貌、谦让的君子国的道德风尚等。“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孔子为中国人民所设计的美好社会蓝图,而且较之其他,更实在,更确切,更反映了问题的根本和实质。为政者当以此为铭座,领导人民努力为之奋斗。
5·27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注】自讼:自责,自己责备自己;“自”为自己,代词,此处用在动词“讼”之前,表示动作行为由自身发出同时又以自身为对象,“讼”作责备讲。
【译】孔子感叹地说:“唉,算了吧!看到他自己的过错能够认真作自我检查批评的人,在现在的社会上,我是很难再见得到了。”
【解析】“见其过而内自讼”需要一个很高的自觉性。一般情况下,人都害怕揭短,都有护短的习惯,特别是在世风日下的时候,所以孔子作如是说。要知道,检讨自责不是目的,目的在于找出原因,记取教训,不再贰过。不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则难以改正错误。
5·28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注】十:数词,与本篇之9章“闻一以知十”之“十”不同,此言其少而彼言其多。室:此指人家。邑:本为古代区划单位,引申指居住之地。忠信:忠诚信实;“忠信如丘者焉”为“者”字结构,“焉”为句末语气助词。
【译】孔子说:“只要是有十来户人家居住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忠诚信实比得上我孔丘的人,但是像我孔丘一样痴迷于学习的人恐怕就难以找得到了。”
【解析】此章为孔子对自己的评价。他认为别人难以比得上自己的是在对于学习的不懈的、如痴如迷的追求上。关于他的这种认识,我们从《述而第七》之19章他所说的“‘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也可以深刻感知。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反映了孔子的自谦。孔子是万世师表,他对人的忠信也是一般人所难以企及的。倘若是将其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述而第七》之22章)以及“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子张第十九》之22章)等相联而思,我们还可以感知孔子在告诉我们,要看到人间真的一面、善的一面、美的一面,要看到希望和前途,不要被世俗的假丑恶迷住了眼睛,垂头丧气,悲观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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