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有怎样的缺陷
人类是有缺陷的,这缺陷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人心中有邪恶的成分,二是人心极容易感受各种痛苦。这两个方面合起来,就是基督教教义中所说的“原罪” 。儒家、道家和佛家干事业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除人心中的邪恶和化解人心中的痛苦。由于这是为了解决心中的事,要“凭心意用功夫” ,所以称之为心性之学。儒道佛三家学说,其所论述的道理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人为什么要解决心中之事,二是人怎样去解决这个心中之事。讲述这两方面的道理就叫做传道或讲道。这三家学说,就是关于传道或讲道的学问。不过,虽然都是传道或讲道,但是内容却各有侧重。比如在对待人心的邪恶和痛苦的这个问题上,佛家对人的痛苦尤其强调,特别注重。据说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讲道,首先是从苦字说起的,这就是指“苦集灭道”四圣谛。而且,佛家的核心经典《心经》,虽仅二百六十余字,却有两处提到除苦之事,即“除一切苦厄” 、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就是佛家学说中关于注重人生苦难的例子。在《庄子》一书中,也说到有关人生苦难的话题,相比较,儒家并不说人生的苦处。以上说明儒道佛三家讲道的内容是各有侧重的。佛家除了对于人的苦难问题比较注重强调之外,对于人心的邪恶问题也论述得比较集中全面。下面就依据佛家学说的内容来进行述说。
佛家对人心邪恶的认定,主要是从戒律内容上反映出来的。佛家戒律所针对的正是人心的邪恶问题。从佛家戒律内容看,这邪恶表现在“身三、心三、口四”之中。
身三:淫、杀、盗;
心三:贪、嗔、痴;
口四:妄语、恶口、绮语、两舌。
身三,是指三种具有邪恶性质的身体行为。心三,是指三种具有邪恶性质的心理状态。口四,是指四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具有邪恶性质的语言行为。“身三、心三、口四”发挥的结果,就是罪恶。由于人的语言和行动都是受思想活动支配的,因此说,人的邪恶就存在于人的心中。如果要想消除人心中的邪恶成分,就应该在改善人的心理状态上用功夫。
此外,对于人生的痛苦问题,佛家认为,苦主要有四种。这四种苦是:生、老、病、死。关于生的苦,有两种解说:一是指人出生时会有痛苦,另一是指人的整个生命历程都可能会有苦难之事发生,都会引起痛苦。除了上面所说的四种主要的苦之外,佛家认为人生还有四种苦,这四种苦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四种苦,指的是人生可能遇到的四种会使人感到痛苦的情况。上面所说的前四种苦,再加上后面四种苦,总称八苦。八苦中的最后一苦是五阴炽盛,其意思是指精神上非常痛苦。其实,任何一种痛苦,都会归结为精神上的痛苦。假如精神不感到痛苦,这种苦难也就算不上是苦难了。说人生的苦,也就是说人心的苦,这正是指人容易在精神上感受到痛苦这个特性。
人心有邪恶成分和人心易感受痛苦,这两点就是人类的缺陷。人类的这个缺陷的根源就在于人有智能,有分别善恶心。下面参照佛家的有关讲法,来讲人心的邪恶表现和引起人心痛苦的事由。
(一)先说人心邪恶的表现
人心的邪恶可用丑、假、恶三个字来概括。接下来就分别说人心的丑、假、恶。
(1)丑:人心的丑,主要表现在人具有无穷的贪欲这一个特性上。人的贪欲可谓贪得无厌,没有止境,可用“欲壑难填”等词语来形容。人的贪欲是任何动物所不能比拟的。庄子说:
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庄子·逍遥游》)
动物的欲求有一定的限度,而人的贪欲却没有限度。人心不容易满足, “当了皇帝想成仙” ,总之是没有止境。由于人对于各种需求的贪得无厌,以致使人类社会充满了争斗,充满邪恶,由于人心有这种丑,才引发了假和恶。可以说,丑是假和恶的根源。
(2)假:人由于有智能,因而具有极大的作假欺骗的能力,有的人就可以为了满足贪欲而充分地发挥这种能力。这种能力有时会发挥到“瞒天过海”的程度。有的人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可以利用谎言欺骗住全天下的人,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人就是大政治家(其实也就是大阴谋家) ,历史上就不乏这一类的大政治家。至于小型的作假欺骗的事情,在社会上到处都会发生,比如充斥于市场上的假冒伪劣商品与假钞。
(3)恶:恶主要是指残忍。人心的残忍,集中表现在人类的战争一事上。战争的实质就是人类大规模的互相残杀。引起战争的实质原因就是某些人为了实现某种罪恶的目的。这种罪恶的目的,不外乎争权、争利与争意气。之所以有这样的目的,就是由于人有无穷的贪欲。为了掩盖自己的丑,所以凡是发动战争的,都需打着一定的“旗号” 。这种旗号,绝大多数都是美丽的谎言。这谎言,也就是上面所说的人作假的产物。战争要死人,多的时候,要死几十万几百万,甚至还要多。为了自己的权利、意气,不惜鼓动胁迫别人去送命,而且是大量的人去送命,这就是只有人类才能具有的恶。
可以说,战争是人类的丑假恶的集中表现。人的这种邪恶程度和制造邪恶的能力,是任何动物所不具备的。战争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特殊现象。除了战争之外,在平常的时候,人的恶,也会有所表现。比如对别人不同程度的伤害(包括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就是恶的表现,而人之间的伤害也是时时处处都有可能发生的。
(二)会使人感到痛苦的事项。
要求得不到满足会使人感到痛苦。人的要求有多种多样,需满足的程度有高有低,而痛苦的程度也有深浅之分。人有许多的要求,这些要求不可能都能满足,所以人的这种由于要求得不到满足的痛苦,自然是免不了的。所以说“不如意事常八九” ,这是正常现象。一般的不满足,会引起轻微的心里不快,这不算大问题。假如是严重的不能满足人的要求,如极度的贫穷、饥馑等,问题就显得更加严重了。有人说“有求皆苦” 、 “无欲则刚” 。人活着,不但要有物质保障,而且还要有尊严,要真正做到无求无欲却是一件很难的事。因此,这求而不得所引发的各种不同程度的精神上的痛苦,也就在所难免了。
做事不成功会带来痛苦。所做的事各不相同,不成功的程度也各不相同,由此所带来的痛苦,其程度自然也各有不同。小的不成功,只会引起小的不快、小的烦恼而已。但是,假如大的不成功,情况就严重了。这严重的程度可以使人感到绝望。绝望就是没有了希望。人活着,可以说是由希望支撑着的。希望有多种多样,有的能实现,有的则不能实现。可是,旧的希望如果破灭了,就会生出新的希望来。希望有大有小,大的如希望做皇帝,可以统治全天下的人;小的希望,可以是希望得到一枚糖果或一句美言。总之希望不断地产生着,人的精神活动也就这样不断地得到安慰,人也就这样的生活下去。可是,绝望的人就不同于此例了。他们是自认为所做的事已经是绝对不成功了,并且在他们的心中已经绝对产生不出其他新的希望了。他们完全没有了生命的精神支柱,感到唯有结束生命才能解除眼前所经受的精神痛苦。做事不成功竟至于有这样严重的后果。不幸而处于这种地步的人,其所感受到的人生的痛苦,绝非局外人所能想象到。
与亲人分离会有痛苦。与这一痛苦相对的是,与亲人团聚会有欢乐。人有悲欢离合,这种与亲人分离所引起的痛苦感受,也是免不了的。
亲人亡故,会有痛苦。生离死别之事,人人都会经受。假如有亲人含冤受屈被害而死,则会有更大的痛苦。要想申冤雪恨之人,其心中的痛苦,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受到别人的伤害会引起痛苦。这受伤害是指多方面的,包括精神上的和物质上的。精神上的受伤害,主要是指人格尊严受到侵犯,物质上的受伤害,是指经济上遭损失。
贫困与疾病,都会带来痛苦。这两件结合起来,就是所谓的“贫病交加” ,到了这步田地,正是走到了所谓的“人生的低谷” ,其经受者的痛苦之情,自然是够严重的。
死亡意识会带来精神上的痛苦。人由于有极高的智能,所以有明确的死亡意识。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所有一切的彻底灭亡,是世界的末日。由于人有明确的死亡意识,因此会由此引起心理上的压力。这也是一种精神上的痛苦。动物可能由于没有较高的智能因而也就没有这种死亡意识。这一点也可算是人类的一个缺憾。
上面的内容是仿照佛家的“八苦”而说的。
有人说,人心中不仅有邪恶,而且同时还有善良;人生不仅有苦难,可是同时还有着人生乐趣。这话是对的。不过, “人往高处走” ,人人都会希望人的恶越少越好,善越多越好;苦越少越好,乐越多越好。更何况人心中的邪恶已不算少,人生的苦难之事也不算少,因此,无论如何,人类除恶去苦的自我救赎,是十分有必要的。
总之,人身上有丑假恶的东西存在着,人生会有各种各样的痛苦感受,可以说人类是不完善、不完美、有缺陷的。按照基督教的说法,那就是,人是有原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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