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应规律

三、因果报应规律

（一）解说因果报应

任何事物都要经历“成、盛、衰、毁”（或称为成、住、坏、灭）的存在变化过程，这是由于道的柤生相克两种力量对事物发生作用的结果。假如要问：为什么会有这两种力量呢？回答是：这是自然的规则，是宇宙规律。老子说：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等于说，事物的这种存在变化的现象，是一种自然现象。所谓“自然” ，其意思就是：它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假如把天、道说成神、上帝，对于上面的问题，我们就只能这样回答说：事物的存在变化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或说都是上帝的安排。说自然现象和说神的旨意、上帝的安排，两种说法虽然不一样，可是实质含义却是相同的。对于事物之所以会存在、会变化的原因，儒家、道家、佛家以及一些宗教的看法就如上面所说的那样。

可是，对于上述这个问题（事物为什么会有成、盛、衰、毀的存在变化过程） ，佛家的回答却并不限于上面所提到的那些说法，而是有着更深一层的认识。佛家认为，世上的事物之所以存在，是由于因缘凑合而成，之所以有变化，是由于因缘发生了变化而引起的。这就叫“因缘生则事物生，因缘灭则事物灭” 。这个说法是佛家有名的“缘起性空，性空缘起”理论。因缘，是指相关的原因和条件。可是，这所谓的因缘是哪里来的呢？佛家认为，那是从先前的一些相关事物之中产生出来的。这些相关事物就是原因，而受到这相关事物影响的事物就是结果。这原因和结果之间的关系，就像动植物的上代产生出下代的那种繁殖关系一样。上代的某些作用和因素是因，产生出来的后代就是果，可是，目前的果，又能够成为因，去产生它的果。这种现象就好比动植物繁衍的情况，能够一代一代地承传下去。上代的相关作用和因素能产生出下代来，下代是由上代产生的，有怎样的上一代，就会有怎样的下一代，这些内容，就是佛家因果报应说法的实质含义。报应一词的意思是：产生影响，受到影响。因果的关系如人的血统关系，《列子》中有一寓言故事《愚公移山》，故事中的愚公这样说： “我之死也，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因果关系就如这种情况，是绵延不绝的。而因果之间的影响也不仅止于上一代与下一代，而是影响久远的。这些内容就是因果报应的规律。至于为什会有这样的因果报应呢？答案也只能归结为：这是自然的状态，或者说，这是神的安排。

上面所说的因缘，其实指的就是促成事物形成并存在下去的那种相生的力量，即阳爻所表示的某种力量或因素。说事物“是因缘凑合而成” ，是指这些力量或因素可促使事物形成并存在着，说“因缘散则事物灭” ，则是指相生的作用消失了，相克的力量已强大到极点了。由此可见，说因缘法，说因果报应，其实也就是说相生相克的生灭法。

下面是关于因果报应道理的示意图：

前事物为因，后事物为果。前事物为后事物之因，后事物为前事物之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无无因之果，亦无无果之因。因生果，果又变成因，因因果果，无穷无尽，绵延相续，无始无终。一果可享有多因，一因可作用于多果，因有主次，作用亦有主次。因为报，果为应，此之为因果报应。因果报应犹如一张无限大之关系网，凡所有事物，概莫能外，皆被一网打尽。

因果报应示意图

所有事物，都是因缘凑合的结果。首先，是本事物受别的相关事物的作用而形成的，接着，本事物又去影响促成别事物的形成。所有事物都是宇宙本质的体现，其自身并无任何固定的性质，也没有永远存在的可能。为此，佛家这样说：

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龙树菩萨：《中论·观四谛品》）

对于因果报应之事的实质，龚隽这样说：

人生如梦幻泡影，因果亦是一假有。因此，对悟者而言，说因果是一种方便说教，究其实而本来空；但对迷界的众生来说，则因果昭然若揭，丝毫不爽，如同实有。

（《觉悟与迷情》）

从凡俗的角度看，当前存在着的任何事物，其根源都可追溯到无限久远的年代，并且，当前存在着的任何事物，它对相关事物的作用和影响，可延续到无限长久的未来。这就叫做绵延相续，无始无终。古往今来，凡所有事物都包括在因果报应的关系网之中。

佛家所说的因果报应，并非仅仅指道德层面而言，而是全方位的。通常认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善是指做对别人有利的事，这恶是指做对别人有害的事。这善与恶属于社会道德。其实，这种看法不够全面，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法所针对的范围无限广泛，并非仅限于社会道德。例如，保养身体就是善，保养身体获得了健康，这健康就是善报。可知，因保养身体而获得了健康，这也就是一种因果报应。

佛家非常重视对于因果关系实质的认识，认为若要作心思向内的修炼实践，就应该有这种理念来指导。假如没有明确的对于道的理性认识用来指导修炼行为的话，那么，这样的修炼就是盲目的，而盲目的修炼就是所谓的野狐禅。

（二）必然与偶然———因果报应具有神秘性

依照解释事物存在变化的生灭法和因果报应的说法，事物的形成和变化，都是一种必然的结果。但是，在现实状况中，除了能看到事物存在变化的必然结果之外，有时还能看到偶然的情况发生。这偶然发生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是一个比方：一人行走于路上，一鸟飞行于空中，鸟排屎，恰巧落于此人头上。此人此时行于此处，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此鸟此时飞行于此空中并排屎，也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但是，此鸟之屎于此时恰巧落于此人头上，却是一个偶然发生的事件。这个事件的发生，其中并无必然要发生的因果关系存在着。这个事件是两件必然事情所造成的一个偶然的结果，而上述这两个必然之事（人行于此处，鸟排屎）的结果，也就成了这个事件（人头上着鸟屎）的两个偶然性因素。人头上着鸟屎，通常都会被看做是偶然发生的事件，可是，探其究竟，这事件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只是这种必然的性质其情况非常复杂，十分难于捉摸罢了。

由于世上多有偶然事件的出现，因而使得世间的现象变得相当复杂和无法捉摸。由于世间现象的复杂和无法捉摸，世人就更显得是处于盲目之中。因此，也同时更显得天道是多么的神秘和玄妙。有这样一些话：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人算不如天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些话正是讲天道（自然）对万事万物神妙莫测的支配作用。人运用智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认识某些事物的前因后果，能预知一些必然会发生的事件的相关情况，但是，人却往往不可能预知偶然会发生的事件。例如上面所说的那个行人，他能选择自己所走之路，也能控制自己走路的速度，然而不可能预知何时何处鸟会在空中排下屎来。所谓“世事不可逆料”等话，就是指天道的神秘性而言。这神秘性就表现在世人难于预知偶然事件发生这个能力的局限性上。世上事物的存在变化错综复杂，人的认知能力始终处于顾此失彼、防不胜防的状态，故此，人生是迷惘的、无奈的。庄子这样叹息道：

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庄子·齐物论》）

芒，就是迷茫、茫然。人生就是这样盲目、茫然的。

（三）怎样对待因果报应

佛家的因果报应说，也叫业报说。可是两种说法之间也有不同之处。因果报应说本是对道的作用现象的全面解读，而业报说的重点则在于说明人的所作所为方面的因果关系。对于这种因果关系，佛家的言论有：

已作不失，未作不得。

（《瑜伽师地论》）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涅槃经》）

三业体殊，自同有定报，定则时来必受，非祈祷之所移，智力之所免。

（慧远：《明报应论》）

因果报应是自然的铁则，无法变易。那么，我们应怎样对待因果报应这个铁则呢？对于这个问题，下面引述龚隽的话来回答。龚说：

首先，佛教因果说是指造业者的自作自受。从伦理学上讲，它把人的行为与后果直接联系起来，主张自己对自己负责，即自己对自己的行为与后果负责，这具有一种道德上的自律意义。谁也不应对自己的遭际怨天尤人，因为一切遭际都是自己选择，自己行为的结果。尽管凡人看不到这种联系，重要的在于人类对于当下行为的警觉。人当然不能改变过去，但可以通过当下的行为选择而改变当来（今后）。当来是一个开放的、充满着各种可能性的空的括弧。因此佛教主张人不应该成为过去定业的奴隶和被动的承受者，而应该立足于当下的抉择，去找寻真理（正道） ，不断超越自己，了脱轮回。

所以，因果论从前世与现世的关系上说，是一种消极的说明，因为它把人当成一种被规定着的，不自由的存在；但从现在与当来的关系上看，它又是一种积极的说明，因为它要求人们通过当下的自我抉择行为，去改变未来，超越自我的封限。

（《觉悟与迷情》）

对自己当下的行为进行抉择，这是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的作用。对于这个道理，东晋慧远和尚说：

夫事起必由于心，报应必由于事。是故，自报以观事，而事可变，举事以责心，而心可反。

（《明报应论》）

佛家认为“祸福无门，唯人自招” ，在因与果之间报应的落实上，是没有一个掌管者在主宰着的。对此意思，慧远说：

故心以善恶为形声，报以罪福为影响。本以情感而应自来，岂有幽司？由御失其道也。然则罪福之应，唯其所感，感之而然，故谓之自然。

（同上）

可是，我们怎样抉择自己当下的行动呢？就是“举事以责心” ，要保持一种正确的心态。因为事物变化莫测，必然之中带有偶然，无法逆料，唯有用正确的心态去应对，才能以不变应万变。这不变的正确的心态，用佛教的话说，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用孟子的话说，就是“修身以俟之” 。

（四）道佛两教因果报应说的不同之处

佛家哲学型的因果报应说，原是对道用的解说，针对范围很广。而佛教的因果报应说，只是针对人的行为与遭际之间前因后果的联系，这种联系的特点是“自作自受” 。除了佛家和佛教有关于因果报应的说法之外，道教也有一套因果报应的说法。道教因果报应的特点不是“自作自受” ，而是“祖上作，儿孙受” 。关于道教因果报应说的内容，下面引述龚隽的话来说明：

道教的承负理论并不把个人的行为与其果报直接挂钩，个人永远是规定着的一个“承负者” ，即个人此世生命的遭际与他个人的行为无关，而全由其祖先的善恶行为传承下来。因此，这一理论要求的不是自己对自己负责，而是祖先对我们负责。而我们力能所及的事，只不过是通过检正自己的行为而使我们的后代受惠。这种理论，对于个体生命来说，是消极的说明，人是绝对地被规定了的存在，他无法改变自己的一生，无论他行善或作恶。

（《觉悟与迷情》）

可见，道教的因果报应说是比较片面的。

总之，因果报应规律是全面覆盖着的，凡所有事物概莫能外，不仅指人的行为与遭际之间的因果关系，也不仅指祖上的作为与子孙的遭际之间的因果关系（祖上的作为与子孙的遭际两者之间也是有着一定的因果关系的）。此外，还有一点需要说明：有怎样的因，就会有怎样的果，是由因决定着果，这因果之间的兑现（报应） ，不是由什么别的力量主宰支配着的，这说法是对的。不过，我们还要说，世上之所以有因果报应规律存在着，却是由于天道力量作用的结果。这种力量，我们可说就是“道用” ，也可说这是自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