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民为国本的建本论
刘向继承了先秦以来的民本论,尤其吸取了儒家的民本思想,深知民为国之本,民为君之天的道理,故强调治国必须以民为本,以爱民为务。
刘向认为,人民是国家存在的基础、根本。治国者必谨慎、认真地对待人民,否则,便会被人民群众推翻。他引用孔子回答鲁哀公的话,揭示了这个道理:
丘闻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安不至矣。夫执国之柄,履民之上,凛乎如以腐索御奔马。《易》曰:“履虎尾。”《诗》曰:“如履薄冰。”不亦危乎?[2]
这就告诉统治者,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统治者的政权是靠人民来维护的。当政者以民为本,布德施政,人民拥护,政权才巩固。施行暴政,人民造反,则可以推翻这个政权。所以当政者要居安思危,敬畏民众,善待万民。
刘向指出,国君治国应当以“天”为高、为贵、为大,得“天”者则安、则强、则胜,失“天”者则危、则弱、则败。他所说的“天”,不是苍苍芒芒、去人高远、漫无边际的苍天,而是现实中的广大百姓。这就是:
齐桓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曰:“贵天。”桓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苍苍莽莽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云:‘人而无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3]
郦食其号郦生,说汉王曰:“臣闻之:知天之天者,王者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4]
民为国之本,民为君之天,故人君应当务本、建本、贵本,知天、重天、尊天。刘向认为,各个领域、各行各业,都有其本,本立而道生,人君治国应当以民为本,本立、本固,则国昌、国强。反之,君害其民,民背其君,国之不亡,未之有也。因此,人君治国,欲成王事,则必须以民为本、为天。
人君治国为政,以民为本、为天、为务,其要在爱民、厚民、富民、宽民、利民,省刑罚,薄赋敛,轻徭役,勿夺民,体恤万民,赈济鳏寡孤独,关心民众饥寒冻馁,不能只管自己享乐,不顾人民的死活。刘向以种种历史事实,反复申明这些道理:
鲁哀公问政于孔子,对曰:“政在使民富且寿。”哀公曰:“何谓也?”孔子曰:“薄赋敛则民富,无事则远罪,远罪则民寿。”
文王问于吕望曰:“为天下若何?”对曰:“王国富民,霸国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道之国富仓府,是谓上溢而下漏。……发其仓府,以赈鳏、寡、孤、独。”
武王问于太公曰:“治国之道若何?”太公对曰:“治国之道,爱民而已。”曰:“爱民若何?”曰:“利之而勿害,成之勿败,生之勿杀,与之勿夺,乐之勿苦,喜之勿怒,此治国之道,使民之谊也,爱之而已矣。民失其所务,则害之也;农失其时,则败之也;有罪者重其罚,则杀之也;重赋敛者,则夺之也;多徭役以罢民力,则苦之也;劳而扰之,则怒之也。故善为国者,遇民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5]
晋文公出田逐兽,砀入大泽,迷不知所出。其中有渔者……渔者曰:“君何以名为?君尊天事地,敬社稷,固四国,慈爱万民,薄赋敛,轻租税者,臣亦与焉。”[6]
刘向明确指出,为政、理政的关键是爱民。爱民不是空言、虚语、浮论,而是要实实在在,真正落在实处。他以历史上的明君贤臣,圣人理政、教诲为例,说明这个道理。就是说,爱民要有具体措施使民富且寿,做到利而无害,成而无败,生而无杀,与而无夺,乐而无苦,喜而无怒。使民众各有其业,各守所务,不失农时,不重罚其罪,不夺民财,不疲民力,不扰民生,要爱民如子,关心他们的饥寒冻馁,这才算是爱民,方能使民富且寿。这才是贤君治国之道。这就是:
武王问于太公曰:“贤君治国何如?”对曰:“贤君之治国,其政平,其吏不苛,其赋敛节,其自奉薄,不以私善害公法,赏赐不加于无功,刑罚不施于无罪,不因喜以赏,不因怒以诛,害民者有罪,进贤举过者有赏,后宫不荒,女谒不听,上无隐慝,下不阴害,不幸宫室以费财,不多观游台池以罢民,不雕文刻镂以逞耳目,官无腐蠹之藏,国无流饿之民,此贤君之治国也。”[7]
如果人君只顾自己享受,聚敛财富,大修宫室,广建台池,耗费民财,滥施刑罚,荒淫无道,则是暴君害民,害民者则当诛。
刘向进一步指出,天生民而为之立君,意在爱民,人君的职责就是为民兴利除害,爱民如子,厚民利民,非如此者,君不可以为君。人君若是荒淫无道,苛政于民,胡作非为,民可以罢之、去之、诛之。所以说:
夫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无使失性。良君将赏善而除民患,爱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若雷霆。夫君,神之主也,而民之望也。天之爱民甚矣,岂使一人肆于民上,以纵其淫,而弃天地之性乎?必不然矣,若困民之性,乏神之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焉用之?不去何为?[8]
暴君行苛政以害民,民必逐之、去之。因为这既违反天为民立君之意,又失掉人君爱民之职,更失去人的本性,所以失君之道,必为民所逐、所去,故使其国速亡、早亡。“以苛为察,以欺为明,以刻为忠,以计多为善,以聚敛为良”,故“当先亡”。[9]这就是告诫当政的最高统治者,必须以爱民为宗向,以富民为本务。否则,苛政猛于虎,一定是国必危,身必亡。
刘向把治国为政分为“三品”:“王者之政化之,霸者之政威之,强国之政胁之。夫此三者各有所施,而化之为贵矣。夫化之不变,而后威之,威之不变,而后胁之,胁之不变,而后刑之。夫至于刑者,则非王者之所贵也。是以圣王先德教而后刑罚,立荣耻而明防禁,崇礼义之节以示之,贱货利之弊以变之。……其所由致之者,化使然也。”[10]最上等的治国理民方略是以德教化民,在上者端正身行,上行下效,政善民淳,自然国治民安。
不仅要以德教化民,“布德施惠”,以“德教”而“使民生于全育”[11],而且要惩恶除患,消除内部的“社鼠”、“猛狗”,即贪官恶吏,这才是治国理政,为民除害的大务。这就是:
齐桓公问于管仲曰:“国何患?”管仲对曰:“患夫社鼠。”桓公曰:“何谓也?”管仲对曰:“夫社束木而涂之,鼠因往托焉,熏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者,以社故也。夫国亦有社鼠,人主左右是也;内则蔽善恶于君上,外则卖权重于百姓,不诛则为乱,诛之则为人主所案据,腹而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人有酤酒者,为器甚洁清,置表甚长,而酒酸不售,问之里人其故,里人云:‘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所以酸不售之故也。’夫国亦有猛狗,用事者是也。有道术之士,欲明万乘之主,而用事者迎而龁之,此亦国之猛狗也。左右为社鼠,用事者为猛狗,则道术之士不得用矣,此治国之所患也。”[12]
国有“社鼠”、“猛狗”等心腹大患,不除此患,祸害不断,除此大患,国治民安。因此,治国除患是理政之大务,爱民之要道。
刘向认为,只有爱民、富民,才能得民、附民,只有得民、附民,才能使万民同心,天下归心,事无不成,战无不胜。所以要以道归民,以德贵民,以仁爱民,以义规民,这便是治国求胜之本。刘向说:
万物得其本者生,百事得其道者成。道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贵之;仁之所在,天下爱之;义之所在,天下畏之。屋漏者,民去之;水浅者,鱼逃之;树高者,鸟宿之;德厚者,士趋之;有礼者,民畏之;忠信者,士死之。……必贵以贱为本,必高以下为基。[13]
得道、行仁、有义,以贱为本,以民为基,天下归之,万民附之,政理战胜,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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