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孟子之后,战国时期齐国人邹衍将五行观推至政治化之境地。司马迁的《史记》介绍了其人、其学。《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邹衍,后孟子。邹衍睹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宏大不经,必先验之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大并世盛衰,因载其禨祥度制,推而远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始也滥耳。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惧然顾化;其后不断行之。”《史记·封禅书》说:“自齐威、宣之时,邹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邹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当代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在《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和历史》一文中,对邹衍的五德终始说进行了详细的考证。他在文中写道:“他(指邹衍)的书共有一百零五篇之多,关于五德问题的议论必极详细。可惜从《隋书·经籍志》以下就不著录了。失传的缘故,当由谶纬的禁绝。因为谶纬是导源于邹衍一派的思想的,末流既不胜其弊,遂连这位老祖师的遗书也连根拔去了。他的书虽失传,尤幸《吕氏春秋》中保留了一鳞片爪。《荡兵篇》云:‘黄、炎故用水火矣,共工氏固次作难矣,五帝固相与争矣,递兴废,胜者用事。’这‘递兴废,胜者用事’一语,就是五德终始说的骨干。但此文太短,说得比较详尽的是《应同篇》。文云:凡帝王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这一段话,与《史记》所谓‘五德转移,符应若兹’,如淳注所谓‘五行相次转用事,随方面为服’,《七略》所谓‘终始五德,从所不胜:土德后木德继之……’的话完全符合。故虽录入《吕氏春秋》,仍信为邹衍的学说。”[17]
从顾颉刚先生所考证的宣扬朝代更替的邹衍之学说而言,邹衍已然将五行政治化了。邹衍之后,西汉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在《五行相胜》之外,又新增了《五行相生》的五行观。著名历史学家钱穆在《评顾颉刚〈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和历史〉》一文中指出:“《宋书·符瑞志》说:‘五德递王,有二家之说,邹衍以相胜立体,刘向以相生立义。’其实五行相生,是上举‘五行相次用事’的说法,他们本只说时月政令,并不说五德递王;用五行相生来配搭五德递王的,在董仲舒的《春秋繁露》里有过,以前有否不可考。《春秋繁露》第五十八为《五行相胜》,第五十九即为《五行相生》。”[18]我们将此类政治化后的五行观,称谓政治五行观。《五行相生》的五行观后被刘歆沿袭,借“托古改制”之名,宣扬王莽篡权代汉的正当性。刘歆遂也成后世史学家的众矢之的。
明了五行在不同历史阶段的思想内涵,有利于国人突破“一叶障目”的认知局限,开阔视野,全面认识这一中国人特有的“思想律”。待人们思想中的五行恢复到其本真的面貌之时,中国传统文化蕴藏的超越阶级和历史局限的科学、民主的思想就会在人们心中再次勃发!
【注释】
[1]顾颉刚:《古史辨自序》,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451页。
[2]郭沫若:《青铜时代》,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248页。
[3]顾颉刚:《古史辨自序》,第454页。
[4]郭沫若:《青铜时代》,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251页。
[5]同上书,第248页。
[6]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凌家滩文化研究》,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21页。
[7]陈来:《竹帛〈五行〉与简帛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第96页。
[8]同上书,第97页。
[9]同上书,第98页。
[10]陈来:《竹帛〈五行〉与简帛研究》,第99页。
[11]同上书,第100页。
[12]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凌家滩文化研究》,第21页。
[13]黄怀信、张懋镕、田旭东:《逸周书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778页。
[14]陈来:《竹帛〈五行〉与简帛研究》,第22页。
[15]黄怀信、张懋镕、田旭东:《逸周书汇校集注》,第757页。
[16]陈来:《竹帛〈五行〉与简帛研究》,第110页。
[17]顾颉刚:《古史辨自序》,第467页。
[18]同上书,第6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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