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社会地位是儒也是士。从穷儒到雅儒,从小人儒到君子儒,最后成为大儒,仍然是儒。他在宋国的先祖第五代便失去贵族地位,作为鲁移民也已经历第六代,不过是武士或儒,只有少数田产,已经不是没落贵族,更不是奴隶主贵族的代言人。孔子历72君而不遇,国君不听他的,还代谁发言?孔子只能讲中庸之道,对立双方,互不得罪,也往往互不讨好,因此坊间有人概括出孔子圆融进退的若干事例,自我安慰。
孔子劝国君行道,要求国君爱民,这样才远者来而近者悦,譬如北辰而众星拱之。可是国君不听他那一套。于是他慨叹国君好色不好德。孔子也是个天真的知识分子,作为国君,不好色者鲜矣,否则不会平均寿命只有30多岁。说什么 “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有谁人听?(《季氏》)只有孔子这个穷士才只有一个老婆,而且只生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早死,殡殓一切从简。
儒在殷商已有之。胡适认为儒是殷民族的教士。徐中舒(1975)从甲骨文中的字论证是沐浴之意。《礼记·儒行》有 “有澡身而浴德”之意。《说文》:“儒,柔也,术士之称。”因此也沾不上没落奴隶主贵族之光,只是帮人搓澡、擦背的澡堂工。进而为司礼、赞礼业医的方士,再进而为殷民族的教士,“儒之言优也,和也,言能安人服人也。”(《礼记·儒行》)到 “能说一经者为儒生”(《论衡》),已经到达君子儒这一层次,属于 “高级知识分子”了。但还是一个士。
士在春秋时为 “四民 (士农工商)之首”(《管子》),“公食贡,大夫食邑,士食田,庶民食力。”(《国语·晋语》)兼通文武。春秋时的士已为专职文士,为卿大夫出谋划策。孔子收教学生,培养目标就是为卿大夫出谋划策。《管子·小匡》载,“今夫士,群萃而州处,闲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长者言爱,幼者言悌……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士之子常为士。”士成为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在空闲的时候,同一年龄段的人,谈话资料都是孝悌忠信义,耳濡目染,相沿成习,因此士是世代相传。在春秋时,这些知识分子确是依附在卿大夫身上的,私门养士成风。到战国初期孟尝君、春申君等著名的四大公子,养士数千,所谓鸡鸣狗盗之流,其实都是士。一方面教育由公学过渡到私学,培养出更多的知识分子 (士),这些 “毕业生”没有出路,不见招聘,不见考试,只有向私门效劳。他们不仅为卿大夫出谋划策,还为卿大夫赴汤蹈火。孔子门下只作文事;但墨子门下便是守城,当游侠,做刺客。这种士,社会地位同卿大夫的宠信度成正比。一旦失去卿大夫的支持便无所作为。孔子无非是士的杰出代表,文人论政,要看当权者的脸色,小小泥鳅,翻不了浪。
儒这一职业又是术士的 “学衔”。术士又称方士,广义的方士包括儒生。秦始皇焚书坑儒,活埋的四百几十个儒生,包括从事炼丹、吐纳的术士,因为这个暴君认为是徐福这个方士骗了他,带着一批童男童女渡海而去,不知所踪,留下来的非杀不可。
秦始皇的继承人公子扶苏向他解释儒生不同方士,扶苏受到贬斥。方士、术士、儒生多属社会下层,没有权势,没有富贵,说话没有人听。孔子无非是个大儒、鸿儒,但他殷民之后的出身使当权者警惕有加。尽管孔子 “入其国必闻其政”,关心越大,排斥性越高,国君怀疑,卿大夫视为异己,孔子的列国游说只能以失败告终。
士的地位常使他无所作为,乃是由于春秋的大气候决定的。所以孔子尽管表示 “如有用我者,三年有成。”但他在鲁国也当了4年不算小的大官 (以现在的规模论,是一个县或县级市的局长或秘书长),政绩都是些小事,无足挂齿。老百姓靠边走,卖羊的不得灌水求卖等等,都是小菜一碟。
方士又为官名。 《周礼》谓秋官司寇所属有方士,设中士16人,以下有府史胥徒等人员,掌 “都”、“家”两级的狱讼。“都”指周王子弟与公卿家的采地。 “家”指大夫采地。方士听取都士、家士办案的结果,呈报司寇,以便审核定案。但士仍然只是幕僚。
春秋的政治生态是领主经济向地主经济转变。一方面在宗族制度被破坏后,国君和贵族势力削弱,迫切向士求助,以便加强其统治。这个士阶层和封建领主的统治有利益相同的地方,没有这些“食邑”的租税,他们的富裕生活便会受到影响。但是这些 “食田”,还不是士的私产。随着强宗的出现,宗族制度被破坏,许多强宗成为地主经济的土地所有者,而士又成了这些强宗的有力支持者,他们常常得到强宗赏赐的土地,这样他们不仅作为地主经济的代表参与政治活动,而且本身也成为拥有小块田产的新兴地主阶级了。在这点上,他又与领主经济有矛盾。这种士的两重性,就决定春秋时士在领主经济和地主经济中的双重立场,既反对这个,又拥护这个,过犹不及,中道思想自然形成。
随着大夫食邑的逐渐扩大,强宗的兼并日益发展,士的需要也不断增加,专门训练士的大师也随着出现。孔夫子、墨翟、少正卯等人便应时出现。这些人的目的明确:“学而优则仕”是摆在 “仕而优则学”后面的。他们虽然标榜无功不受禄,影响人君不过是为了“行道”,其实这些人都是待价而沽的美玉,自叹放在箧里无人识宝。
作为士的代表和训练的大师,孔子是站在地主经济方面的,所以他同新兴的地主——商人势力有密切联系,他的门徒甚至有个别还是新兴的地主——商人。因此孔子同旧的封建领主统治有矛盾。在孔子的言论和行动中,在某些方面反映了封建主义上升时期新兴的地主——商人势力的要求,所以在周游列国中,72个国君都不听他那一套仁义礼智信,甚至拒绝了他。当他听到学生宰我传达鲁国季氏集团欢迎回鲁的时候,孔子大喊:“归与归与!”(春秋时位于今山东省有38国,今河南省当年有42国,这两省便有80国)
然而,士阶层的出现,最先是为了加强国君和贵族的势力而得到封建领主的重视的,士阶层在春秋时仍然脱离不了跟封建领主的联系,而且由于 “税亩”的实行,承认私田合法性,大夫兼并战争更加可以不受公田的限制而放手大打了。这些战争又促进了封建领主阶级和地主阶级矛盾的尖锐化,这就使 “士”的阶层常常又站到封建领主那边,反对兼并,反对战争,反对 “税亩”,主张恢复西周领主经济时的裕民政治 (据说成康之世,禁止打仗,四十年 “不用”刑罚)。这样又使士阶层站到领主经济一面,跟地主经济有矛盾,正因为这样,所以孔子又常常在各国受到强宗或新兴的地主——商人势力排斥。匡地的被围,陈蔡边境的危难,正是这种矛盾的双重态度必然结果。
然而士阶层的地位还不仅如此。春秋时的士阶层,有的是自由民上升的,也有的是贵族下降了,有的甚至是原来的农奴或奴隶。士这个阶层是由各个阶级的分子组成的。从管仲 (?~645)时起,士就成为四民之首。管仲 “制国为二十一乡,士乡十五”,目的是使 “四民者勿使杂处”,因此把这个在农工商之上的士阶层,集中于 “闲燕”(清静之居地)居住(《国语·齐语》)。这个阶层是统治阶级的最底层或准统治阶级,他们在未成士之前,一般都经历了比较困苦的生活。当他不得志的时候,他会同情一下庶民工商;当他向上爬时,他又会站到封建统治阶级的一面去。孔子生活在保守势力较强的鲁国,无大作为不是无因的。这就是百里奚之作秦穆公相,没有孔子那样放不开手脚,只是小打小闹。孔子更没有像管仲相齐桓公,执行一系列进步政策,虽然也赞管仲为人达到仁的境界,但还是大叹 “吾不欲观之矣”。(《八佾》)百里奚原是用5张羊皮赎回来的俘虏,管仲和鲍叔牙不相齐桓公之前,也一起做过生意。春秋时的大夫兼并和一系列的战争,以及统治阶级的奢华挥霍,加重了士同平民百姓的矛盾冲突,在这尖锐的矛盾面前,一方面希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另一方面又希望近者悦远者来,一片和平气象。然而这都失败了,接下来的是战国的大打。秦国统一六国,共杀人193万,秦攻上当杀赵括降卒40万,杀母国人50万,可谓斩尽杀绝。坑儒400多人又算得什么,何况许多还是方士、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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