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指出,白玉蟾的内丹学融入了禅学理论,他把修仙理论分为三品:“修仙有三等,炼丹有三成。夫天仙之道,能变化飞升也,上士可以学之,以身为铅,以心为汞,以定为水,以慧为火,在片饷之间,可以凝结,十月成胎,此乃上品炼丹之法,本无卦爻,亦无斤两,其法简易,故以心传之。”(《紫清指玄集·修仙辩惑论》)所谓“以定为水,以慧为火”,这是对禅宗定慧双运的借鉴吸收。至于说“其法简易,以心传之”,更是借鉴了禅宗“以心传心”的特点。而这种极似禅法的修炼法门,正是白玉蟾所推崇的,他说:
“禅不用参,道不用学,行住坐卧,是大圆觉。”(《喜无忧求偈》)
“有一修行法,不用问师傅。教君只是饥来吃饭、困来眠,何必移精运气,也莫行功打坐。但去净心田,终日无思虑,便是活神仙。”(《上清集·水调歌头》)
“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只此‘忘’之一宇,则是无物也。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其斯之谓乎?如能味此理,就于‘忘’之一字上做工夫,可以入大道之渊微,夺自然之妙用,立丹基于顷刻,运造化于一身也。”(《紫清指玄集·玄关显秘论》)
以上引文都表明,白玉蟾的修道方法与禅宗极为接近。事实上,白玉蟾对禅宗参究颇深,曾作过一些禅师式的上堂法语、小参一类的东西,并曾在庐山西林寺讲过禅,赢得了寺僧的佩服。有趣的是,白玉蟾还效仿禅师的机锋对答及上堂说法的方式和口气。如《庐山升堂》记载:“师(白玉蟾)升坐,乃云?过去无释迦,未来无弥勒,疑杀天下人,是贼方识贼。”又记载:“上堂云:更嫌何处不风流?便下座。”再如《海琼白真人语录》卷三记载:彭耜问何为道?白玉蟾回答说:“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可见,白玉蟾的这种行径语气,宛如禅师。
白玉蟾与禅宗的密切关系,也从他的不少诗文中反映出来,表现出禅宗对他的深刻影响。如《常寂光国记》一文,可以说是一篇融合禅道的绝妙短文,其中写道:“履如理实际之履;衣虚无湛寂之衣;食禅悦法喜之食。……其步趋也,白云流水;其语默也,翠竹黄花。”“真人乃是国之君,真人之居心空之殿,解脱之楼,真如之亭,寂灭之台,圆觉之宫,真观之堂。”由此可见,禅宗词汇充斥其中,可谓俯拾即是。该文最后写道:“翁愕然有省,焕然有失,告诸天人,彼真人者媲我形,类我志,我非寤寐,我非酗酩,我宁遗其所真,执其作妄乎?乃喟然长吁曰:吾即真人也,真人即吾也,吾将逝矣。”(《海琼问道集·常寂光国记》)如果把“真人”一词改为“佛”,那么,所谓梦见真人,实喻众生迷佛,或迷则佛是众生;而所谓梦醒,乃喻悟则众生即佛。可以说,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反映了一种归依自身真佛的禅宗精神,只不过采用了道教修真求仙的形式罢了。
又如《海琼君隐山文》一文,其中写道:“玉蟾翁与世绝交,而高卧于葛山之巅。客或问:‘隐山之旨何乐乎?’曰:善隐山者,不知其隐山之乐。知隐山之乐者,鸟必择木,鱼必择水也。夫山中之人其所乐者,不在乎山之乐,盖其心之乐而乐乎山者,心境一如也。对境无心,对心无境,斯则隐山之善乐者欤?’”
“隐山者不可以山之乐而移其心,不可以心之乐而滞其山。”
“真隐:欲隐山者,善隐心也。无事治心,谓之隐;有事应迹,谓之山,无心于山,无山于心也。”(《海琼问道集·海琼君隐山文》)
这都说明,所谓“善隐山者”,实际上是“隐心”,隐而不隐,不隐而隐,实质内涵即是慧能所说“无念、无相、无住”。白玉蟾自己也说:“其宁心有禅,其炼心有行。”又说:“对境无心,对心无境。”这便是禅的境界。所以,白玉蟾说:“若夫人能以此心自立,虽园林之僻者亦此心也,市井之喧者亦此心也,不必逃乎其心之喧,适其心之欲。”(《海琼问道集·海琼君隐山文》)这种禅定境界才是真隐。
值得注意,尽管白玉蟾参究禅宗、吸收禅法,但他并不归于禅门。有人问禅宗与内丹的高低如何,白玉蟾回答说:“所以毗陵薛真人(指南宗三祖,曾为毗陵禅师的薛道光——引者注)向禅宗了彻大事,然后被杏林真人(南宗二祖石泰——引者注)穿却鼻孔,所谓千虚不博一实。”(《海琼白真人语录》卷三《武夷升堂》)这是讥贬禅宗不实在,难了性命大事。又有僧人问“必竟神仙何如般若”,白玉蟾回答说:“真瑜不换金。”(《常州清醮升堂》)这是说禅宗不如丹法,只要道教的性命双修理论才是根本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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