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的哲学思想

道家是春秋战国时期由老子所创立的学派。由于老子学说以“道”为宇宙的本原，故名。《老子》（又称《道德经》）一书为道家学派奠定了理论基础，故道家又称道德家。几千年来，道家思想对中华民族文化各方面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医学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论“道”之学），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深层底蕴。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一阴一阳、互为表里、互补互融，共同成为中华文化最稳定、最原始的基因。先秦道家的主要代表是老子和庄子。

（一）老子的哲学思想

老子（约公元前585～前500年），姓李，名耳，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人，曾做过周朝的史官，后西出函谷关而隐居，有《老子》一书传世。相传孔子曾问礼于老子，并发出“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史记·老庄申韩列传》）的感叹。老子的哲学是中国哲学中最早而又有系统的思辨哲学的理论，他创立了以“道”为本的哲学思想体系，提出了“道”、“自然”、“无为”等著名的哲学概念，他的《老子》一书是中国哲学的基石之作，对中国哲学的发展作出了不可估量的伟大贡献。老子与孔子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两个思想家。

1．“道生万物”的宇宙生成论　世界的本原是什么？这是自古以来的哲学家首先面对的问题，老子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个提出“道”为万物之宗的思想，回答了世界的本原问题。老子的“道”，既代表宇宙的本原，又是指宇宙的根本规律。在先秦，《老子》与《周易》关于宇宙生成问题的看法比较接近，这两大系统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汇通合一。

《老子·一章》（以下只注章次）开篇明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是创生天地的本始，“有”是生育万物的根源，而“无”和“有”是“道”运作时的两种状态。“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四十章》）。这句话竹简本《老子》作：“天下万物生于有，生于无。”老子进一步指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二十五章》）。有个浑然一体的东西，先于天地之前而产生，独立存在而不改变，永不懈怠地运行着，它就是天地的母亲，万物的根本，勉强称其为道。“道”作为天地万物之母，生成万物的具体过程是怎样的呢？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四十二章》）。道产生出一团混沌的元气，由元气产生出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和合、冲和就是“三”，阴气、阳气的交感冲和，化生万物。“道”生万物的过程，可以表示为：“道”（无）→“一”（有）→“二”（阴阳）→“三”（阴阳和合）→“万物”。宇宙生成的过程既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也是从“一”到“多”的过程。

“道”产生了天地万物，那么它是什么样子的呢？老子指出：“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二十一章》）。在恍恍惚惚之中，有一个混成之物，这个无形的实在，无名无象，处于质朴状态。老子又指出：“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十四章》）。道是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不是具体的存在物。从老子对“道”的状态描述中可以看出，“道”的属性是混沌的，可以说老子的“道”既不是纯粹的物质，也不是纯粹的精神，而是物质与精神的互融统一体。老子在思考宇宙本体时所具有的混沌整体特性，几乎是所有古代哲学家的共性。道生万物的生成论模式在中国哲学史上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它第一次明确规定了宇宙万物都是由一个单一本原所产生的，它标志着有关宇宙起源的神创论和多元论的观点，在中国哲学中从此逐渐式微。

2．“反者道之动”的辩证法　老子在阐明“道”时也指出万事万物都遵循一个总的规律，即事物向相反的方向运动与发展，总要返回到原来的始基状态，即“反者道之动”（《四十章》），事物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是“道”运动的结果。在《老子》中充满着辩证法思想。

首先，矛盾的普遍存在与对立面的相互依赖。《老子》一书提出了许多相互对立的概念，如：有无、难易、正反、美丑、祸福、强弱、雌雄等等。并指出对立的双方相互依存，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的存在为条件。“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二章》）。“故贵必以贱为本，高必以下为基”（《三十九章》）。矛盾双方是互为存在条件的。

其次，矛盾对立双方互相包含，在一定条件下互相转化。老子关于矛盾转化的观点，最明显地表现在“反者道之动”和“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五十八章》）两句名言上。任何事物都包含着自己的对立面，向自己的否定方面转化就是“道”的运动。因此“物极必反”，“势强必弱”，“物壮则老”是一个普遍的规律。老子也考察了矛盾转化的条件和关键。他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三十六章》）。这里的张、强、兴、与是使事物转化为歙、弱、废、夺的条件。老子对事物辨证转化的认识是非常深刻的。

再次，量变引起质变以及事物发展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思想。老子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六十四章》）。又说：“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六十三章》）。因此人们行事要见微知著，善于积累。更重要的是，事物的发展既然是从小到大，由弱变强，因而“柔弱生刚强”（《三十六章》）就是一个普遍法则。

最后，贵柔守静的生存智慧。老子特别看重矛盾的否定方面，强调要从反面去认识正面，“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多，多则惑”（《二十二章》）。强调反面中存在着正面的道理，只要把握住否定方面，就能得到正面方面。由此提出了“正言若反”的原则，“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四十五章》）。他还喻物明理，指出“万物草木之生于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途，柔弱者生之途”（《七十六章》）。他又以水至柔而无坚不摧为例：“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八章》）。“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七十八章》）。因而“柔弱胜刚强。”老子还希望人们要“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二十八章》），即知雄守雌，知刚守柔，欲进先退，这样委曲反能求全，以柔终能克刚。当然，老子的这些思想有权术的意味，有消极的一面。但它充满了辩证的人生智慧，平易朴实，深邃幽远，实际上，老子是以表面超然的形式表达他积极作为的思想，“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六十六章》）。

3．“知常”、“静观”、“玄览”的认识论　老子是可知论者，他认为人们有认识“道”的能力，“道”也是可被认识和利用的。因此，他要求人们掌握规律，按规律行事，“常”在老子哲学里就指的是规律。“复命曰常”（《十六章》）。复归本性是事物变化的普遍规律，“知常”就是认识规律。“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十六章》）。知道事物运动的规律叫明智，不知道事物运动的规律，轻举妄动，就会遭凶险。老子说：“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十六章》）。他告诉人们按事物的规律来办事，才能公正周遍，把事情办好，获得持久的利益。

老子的认识论和以“道”为最高本体的宇宙观相统一。“道”无法依靠耳目感官得知，而需要通过心灵直觉体悟。他说：“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知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四十七章》）不出家门，可知天下之事；不望窗外，能熟知天体运行规律；圣人无所作为便能获得成功。这不是脱离实际的玄思冥想，而是直觉体悟、静观自得的结果。

老子是用体悟静观的方法达到对“道”的认识。老子认为要认识“道”，就需要做到“致虚极，守静笃”（《十六章》）。人们认识事物时，也要使自己的心灵极度空虚，不存一点固有成见，如此达到极度宁静的状态，这样才能客观地、正确地认识事物真相。他把处于这样一种心灵状态称为“玄览”（《十章》）。即心灵深处明澈如镜，不沾一点灰尘。心虚则容物，心静则察物，最终达到与“道”的同一。老子“静观”、“玄览”的认识方法，是认识史上积极的探索，它启发人们从内心深处、本真状态探究宇宙本体，认识世界规律，以挖掘人们潜在的认识能力，使所认识的结果更符合客观世界的真相。

4．“无为而治”的政治观　“无为而治”是老子政治观的核心，是一种高明的治国艺术。在政治上，老子主张：“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二章》）。圣人以“无为”去处事，用“不言”去教导百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五十七章》）。“无为”并非无所作为，而是不可妄为，不可强为，要顺其自然，应运而动，顺势而为。做君王的需知民意、顺民心，让百姓自然发展。他说：“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二十九章》），即去掉极端的、偏激的、奢侈的、放逸的为政态度，也就是要求君王为政不要对百姓太苛刻，不把个人意志强加给百姓，不奢侈浪费，不放纵享乐。“圣人”是没有固定成见的，他以百姓的意志为意志，百姓心地善良的以善待，不善良的也以善待，这样就得到了大善；百姓意志可信的待以诚信，不可信的也待以诚信，这样就得到了大信。这就是“无为而无不为”（《四十八章》），通过“无为”而达到了最积极的有为。

（二）庄子的哲学思想

庄子（约公元前369～前286年），名周，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人，庄子全面继承并发展了老子的思想，故后人以老庄并称。其哲学思想见《庄子》一书。

1．以“道”为本“通天下一气”的宇宙观　庄子继承了老子关于“道”的思想，认为道是万物的“本根”（《庄子·知北游》，以下只注篇名）。“道”生万物的具体过程是怎样的呢？庄子说：“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天地》）。他认为宇宙之初是“无”，这一状态什么也没有，本无法命名。“无”中产生“一”，“一”是一个未分化的世界。万物从这个无形的“一”中产生出来，从物得到它这一角度说，称为德；从它自己分化万物、又与万物混然无间这个角度说，称为命；“一”在运动中生化万物，万物各有自身的运动规律，这就叫做物质形体；形体载托精神，各有它本身的表现形式与行为法则，这就叫做它的本性。这样便进入“有”的世界。这就是“道”生万物的过程。

庄子对于“道”与“物”的关系做了研究，认为“道”生万物，又与万物密不可分，“道”无所不在，存在于万物之中。他说“通天下一气耳”（《知北游》），“道”就是气，是构成万物的材料。气“合则成一体，散则成始”（《达生》），气聚合则成形体，形体离散又变为气。又说：“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故万物一也”（《知北游》）。万物的生成、发展、死亡，都是气运动的结果，万物的统一实际上在气，即“一气”的统一。以气的基础和聚散的机制来解释万物的生存变化，是中国最早的气统一论思想。

庄子认为“道”无限大而又无处不在，无限长久而又无时不在，由此推出时间、空间是无限的。他说：“（道）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庚桑楚》）“宇”即上下四方的空间，“无乎处”即没有边际与穷尽，“宙”即古往今来的时间，“无本剽”即没有开端与结束。庄子通过事物运动的无终始来说明时间的无限性。《则阳》说：“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凡事都有根本，根本之前又有根本，探寻下去是无穷的；凡事都有结果，结果之后又有结果，追寻下去也是无穷的。事物发展的链条是没有开端、没有结束的，因此时间是无始无终的。对于空间的无限性，他在《秋水》篇中做了这样的描述：“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磊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太）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卒（当作大率）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此其比万物也，不似毫末之在于马体乎？”具体事物占据看似很大的空间，但毕竟是有限的，具体事物之外还有具体事物，如此无穷，因而空间是无边无际的。庄子描述大道，论证了时间、空间的无限性，思维的深度与广度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开拓了人们的视野，在中国哲学认识史上应给予充分的肯定。

2．相对主义认识论　相对主义是庄子哲学的重要特征。这是当时社会大变革的条件下，各种社会势力相互斗争在思想领域中的反映。庄子十分厌恶人世间的是非之争，他认为是非之争是人类的悲哀与痛苦之源。他否认事物本质的差异性，否认认识能力和知识的可靠性，否认真理标准的客观性，提出了一整套相对主义的理论。

庄子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相对的，没有质的稳定性和差异性，因而事物的性质是无法从本质上认识的。他说：“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憰怪，道通为一”（《齐物论》）。草茎与梁柱，丑女与美女，诙谐、智慧与欺诈、怪异，从道的角度看都是一样的，他借孔子之口说：“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庄子·德充符》。从异的角度看，肝胆之间的距离等于楚国与越国之间的距离；从同的角度看，万物都是一样的。因此，事物的差异是很难用同一标准判别的。在庄子看来，事物的差别不在事物本身，而在认识者的态度。他借北海若之口说：“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秋水》）。这就是说，站在得道的立场看，万物没有贵贱。站在万物各自的立场上看，万物都看中自己，瞧不起别人。站在世俗的立场上看，评判贵贱的标准不在自己。站在差别的立场上看，每个事物都比小于它的东西大，所以一切事物都可以说是“大”；反之，每个事物都比大于它的东西小，所以一切事物又都可以说是“小”。庄子否定事物性质的确定性，他认为人们通常所认为的事物的属性不是源于客观事物本身，而是取决于人的认识，取决于观察者的态度。

庄子从相对主义出发，对认识能力和知识的可靠性表示怀疑。他说：“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大宗师》）。这是说认识要有一定的基础和条件，包括认识的对象和能力等等，而在庄子看来，这一切都是不可靠的，所以知与不知是不能证明与区分的。庄子在《齐物论》中讲了一个故事：啮缺向自己的老师王倪问：“先生知不知道万物都有共用的是非标准呢？”答：“我怎么知道？”问：“先生知不知道您目前的确是不知呢？”答：“我怎么知道？”问：“那么万物都是无知的吗？”答：“我怎么知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想试着说一说。怎么能够知道我所说的知不是不知呢？又怎么能够知道我所说的不知就不是知呢？”这段故事很能说明他对人的认识能力及知识可靠性的看法，在他看来知与不知的界限是很难划定的。由于无法确定认知者所认知的结论究竟是真知还是不知，从而动摇了知识的可靠性。

庄子不但怀疑一般正常认识的可能，进而对认识者究竟是不是在认识也进行怀疑，并进而对于“怀疑认识者的怀疑”，也提出了怀疑。他说：“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同上）。他认为，从梦的立场看醒，醒也是梦；从醒的立场看梦，梦也是醒。梦与醒没有差别。他用怀疑一切的态度反思所认识的客体与能认识的主体，从而否定了生存世界的真实性，开启了一扇粉碎一切束缚、一切压抑的心灵之门。

庄子认为是非观念是相对的、因人而异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是”与绝对的“非”可言。“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同上）。“是”与“非”没有绝对的客观标准。如两人辩论，胜负有果，是非难定，究竟谁对谁错，无法判断。他说：“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耶？”（同上）庄子认为辩论的双方都不能证明谁是谁非，而第三者的观点与辩者某一方或同或异，就更不能作为判定是非的标准了。这就是说，在认识范围内，是找不到确立绝对真理的标准的。庄子自己并没有回答如何确立是非标准的问题，只得出“是”与“非”无法判定的结论。他说：“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鳅然乎哉；木处则惴慄恂惧，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蛆甘带，鸱鸦耆鼠，四者孰知正味？……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糜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同上）。这是说人、鳅、猿三者谁的生存处所好呢？人、麋鹿、蝍蛆、鸱鸦四者谁吃的味正呢？人、鱼、鸟、鹿四者谁最美呢？没有统一标准。“是”与“非”只能依各自立场的主观感觉而定；而感觉经验彼此是不相同的，故此“是”或“非”的标准各不相同，谁是谁非永远搞不明白。他慨叹说：“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途），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同上）。在庄子看来“仁”与“义”、“是”与“非”永远辩不清楚，世界上是不存在绝对的真理标准的。

3．注重精神自由的人生哲学　庄子的人生哲学是自由哲学、逍遥哲学。他主张按照人的自然本性去生活，反对儒家以仁义道德给人生命以限制，追求超越自然与社会的精神自由。

庄子的“逍遥游”，是指达到主观精神的绝对自由。在庄子看来，人生是不自由的。人生不自由的原因在于社会生活中争名、争利、争权、争位的欲望太大，用庄子的话说是人“有待”、“有己”造成的。他在《逍遥游》中描写了鹏飞万里和列子“御风”的故事，用以说明大鹏与列子都是不自由的。大鹏飞上云霄，可达九万里之高，可谓自由了，但巨大的翅膀要靠大风托起才能飞行，因此它是不自由的。列子“御风而行”、“旬有五日而后返”，看来算自由了，实际上还要依靠风，也是不自由的。大鹏的飞、列子的行都是“有待”的，没有达到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无条件的、无待的。那么怎样才能达到彻底自由的境界呢？庄子认为，最根本的办法是“无己”，从精神上超脱名、权、利的束缚，超脱自然与社会的束缚，忘掉社会，忘掉自我，像“无己”的至人、“无名”的圣人、“无功”的神人那样，只有做到这“三无”，才可以逍遥游，达到无条件的彻底自由境界。

然而现实世界是没有绝对自由的，自由总是相对的，因为人的任何行动都要受客观条件与内在规律的制约与支配。所以庄子只能在主观精神修养中超脱现实世界，在心灵修持的意境上消除“有待”，达到“无待”。庄子看淡世情、超然物外的处世哲学，为后世无数在社会重压下寻求精神解脱的人们提供了心灵的慰藉与睿智的开导，起到了儒家入世精神无法胜任的正面社会效果。

4．庄子的养生论　庄子的学说对于养生学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养生思想是对老子思想的继承与发扬，宗旨也是清静无为。由于庄子视世事为秕糠，以富贵为物累，因此他突出强调了“静以养生”的观点。静养的核心是虚无恬淡、保神以静、知天乐命、顺其自然。

养神：庄子深化了道家虚静养神的思想，他说：“故曰：夫恬淡寂漠，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故曰：圣人休休焉，则平易矣，平易则恬淡矣。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故其德全而神不亏”（《刻意》）。这是说恬淡无为是天地间的准则，是道德的本质。所以圣人息心于此，息心便能安稳，安稳便得恬淡。安稳恬淡，则忧患不能进入，邪气不能侵袭，于是德性完整而精神不亏损。《有宥》记载广成子“修身千二百岁矣”，他传授黄帝养生之道说：“必静必清，无劳女（汝）形，无摇女（汝）精，乃可以长生。”精神一定要安宁清静，形体不要劳累，精气不要摇动，这样才能长生。“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静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刻意》）。纯粹而没有杂念，宁静专一而不改变，淡漠无为，行动顺天应时而行，这是养护精神的好办法。

养气：庄子在“养神”的基础上提出“养气”。他认为：“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知北游》）。人得“气”则生，气足方可身体强壮，耳聪目明。怎么养气？他主张不要被物所累，指出：“弃世则无累，无累则正平，正平则与彼更生，更生则几矣！……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形精不亏，是谓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达生》）。这是说，没有物累便能心正气平，心正气平便能和自然共同变化而推陈出新。与自然相推移才算接近于养生。如果形体完整而精气恢复，便与造化合二为一了。形体与精气不亏损，这便叫做随物而化。养护精气，再养护精气，使不亏漏，便能反过来帮助造化。

养形：庄子认为养形首先要神静形正，他说：“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在宥》）。这是说不要看，不要听，保养精神，绝对安静，形体就会自然康宁。眼里不见，耳中不听，心内无知，你的精神就会不离形体，形体就能长生。其次，庄子还主张以导引法来养形，他说：“吹呵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神，为寿而已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刻意》）。吹气呼吸、吐故纳新，像动物一样以运动来保养身体，就能长寿。

庄子主张养生要“知天乐命”。《天道》说：“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故曰：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故知天乐者，无天怨，无人非，无物累，无鬼责。故曰：其动也天，其静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万物服。言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不怨天，不尤人，无物累，不责怪鬼神，顺天而动，受地而静，这就是知天乐命。知天乐命则心定气平，自然鬼不作祸，魂不疲劳，可以获得健康长寿的效益。

总之，庄子的养生思想相当丰富，对古代养生学做出了巨大贡献。直到今天，这些思想还在被人们实践着，发挥着维护人类健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