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的言行都是自然本性的体现,圣人倡导的名教即是自然,人们服从名教与顺从人的自然本性是一致的。推而广之,人有自然本性,万物也都有自然本性,万物的表现和本性也是一致的。这就涉及对事物的本性的看法问题,由此,郭象阐发了世界万物怎样形成和怎样存在的理论,这就是他的“独化于玄冥”的世界观。
《庄子注》说:“道,无能也。此言得之于道,乃所以明其自得耳。自得耳,道不能使之得也。”(《大宗师注》)认为道不能产生宇宙万物。同样,天也不能产生宇宙万物:“故天者,万物之总名也。莫适为天,谁主役物乎?故物各自生而无所出焉,此天道也。”“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也,岂苍苍之谓哉?……夫天且不能自有,况能有物哉?”(《齐物论注》)天是万物的总名,是自然的意思,并不是指有形体可见的苍苍之天。天自身都不能自有,它更不能产生万物了。万物自生正是天道,合乎自然。郭象还认为,何晏、王弼讲的无,也不能生有。“无既无矣,则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为生。”(同上)既然是无,就不能生有;有还没有产生出来的时候,也不能自生。那么世界万物的本原到底是什么,世界万物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呢?
关于世界万物的本原,郭象说:“谁得先物者乎哉?吾以阴阳为先物,而阴阳者即所谓物耳。谁又先阴阳者乎?吾以自然为先之,而自然即物之自尔耳。吾以至道先之矣,而至道者乃至无也。既以无矣,又奚为先?然则先物者谁乎哉?而犹有物无已。明物之自然非有使然也。”(《知北游注》)意思是,有物之先是什么呢?说是阴阳,阴阳本身就是物。说是自然,自然是物的自然。说是至道,至道是至无,又怎么能是最先呢?那么有物之先是什么呢?物之先还是物,追溯起来没有尽头。物是自然形成的,并没有造物者。万物是独立地自己变化而成的。他说:“凡得之者,外不资于道,内不由于己,掘然自得而独化也。”(《大宗师注》)意思是说,事物的存在不依赖外部的任何东西,就连道这样的东西也不依赖,在内部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来决定它自身,万物是自然而然地独立地存在着、变化着的。他还说:“生物考者无物,而物自生耳。”(《在宥注》)万物都是自己生自己。“物各自造”(《齐物论注》),万物都是自己造成的。“万物皆自然,无使物然也。”(同上)万物都是本来如此,并没有使它如此的支配者、主宰者。“忽然而自尔”(《知北游注》),万物是忽然产生的,本来就这个样子。“独化”“自生”“自造”“自然”“自尔”,都是说事物的形成,既不依靠外部的任何规律(道)和条件,也不由事物的任何内在根据来决定,而是无条件地独立生成的,是“绝对自由”地生成的。
郭象还认为,这种无条件的“独化”来自“玄冥之境”,“是以涉有物之域……未有不独化于玄冥者也!”(《齐物论注》)宇宙万物都是独化于玄冥的。什么是玄冥?玄冥原是《庄子》中的术语,意指一种混沌不分的状态,或所谓无知无欲、不分是非、不别彼此的境界。后来,王弼又赋予它新的含义,说:“玄冥者,默然没有也”,或所谓“寂然至无”(《周易·复卦注》),视玄冥为无。郭象的看法又和王弼不同,他说:“玄冥者,所以名而非无也。”(《大宗师注》)“物自物耳,故冥也。”(《知北游注》)“玄冥”名无又非无,是物自物的状态。
郭象把事物分为两个方面——“迹”和“所以迹”。“迹”是指事物的形象,是“所以迹”的表现。“所以迹”是指形成“迹”的东西,也叫“真性”,也叫“无迹”。“所以迹者无迹也。”(《应帝王注》)“所以迹”是无形象的。“所以迹”“无迹”“真性”是一个东西,都是指万物的自然本性,而不是指空无。如他在注《庄子》“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一语时说:“所以迹者,真性也。夫任物之真性者,其迹则六经也。”(《天运注》)六经是先王之“迹”,这种“迹”是先王的真性,即“所以迹”的表现。先王的“所以迹”决不是无。事物有本性和表现两方面,“寻其迹者,失其所以迹矣”(《秋水注》)。事物的形迹是事物的“所以迹”的累害,事物的形象是事物的“真性”的障碍,所以人们应当去寻求所以迹、真性,只有摆脱迹的累害,把握所以迹,才能真正求得事物的真性。把迹和所以迹对立起来,实际上是割裂自性和表现的统一关系,这是形而上学的思想。
世界万物又是怎样存在的呢?这直接和世界万物怎样构成的问题相联系着。郭象认为万物的存在是各自孤立的、永恒不变的。上面讲过,万物的构成不依靠任何条件,万物都是独立存在着的。就是说,万物是各自独立的绝对,世界是无限多个孤立的事物并列、堆积、凑合起来的,这是完全割裂了事物的相互关系,否认了世界的统一性。
任何具体事物的存在都是有条件的,离开一定的条件就可能从存在变为不存在。郭象认为,万物不仅是各自孤立而存在,而且是永恒存在着的。他说:“夫有不得变而为无。故一受成形,则化尽无期也。”(《田子方注》)又说:“非唯无不得化而为有也,有亦不得化而为无矣。是以夫有之为物;虽千变万化,而不得一为无也。不得一为无,故自古无未有之时而常有也。”(《知北游注》)意思是说,无不能变化成为有,有也不能变化成为无,凡是存在着的不仅自古就已经存在了,而且还要永恒地存在下去。郭象在这里并不是讲的整个物质世界的永恒存在,而是讲的世界上具体事物的永恒存在,这完全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观点。整个物质世界的存在是永恒的,既不能从无到有,也不会从有变无。但是每一个具体事物都是有始有终的,都有一个从有到无的产生灭亡的发展变化过程。
郭象还从万物是孤立的、永恒存在的观点出发,认为任何事物都是无差别的。他说:“若各据其性分,物冥其极,则形大未为有余,形小不为不足。苟各足于其性,则秋毫不独小其小,而大山不独大其大矣。”(《齐物论注》)意思是说事物的大小是没有本质的区别的,事物的存在都是相对的,事物的差别是不存在的。又说:“同天人,齐万物,万致不相非,天人不相胜,故旷然无不一,冥然无不在,而玄同彼我也。”(《大宗师注》)“玄同”即不分彼此。他认为每一个事物那是永恒存在的,都是与万物一体、天地同化的绝对,是绝无差别的。他还说:“存亡更在于心之所措耳,天下竞无存亡。”(《田子方注》)认为客观事物的存亡都是主观的观念。这样,郭象不仅泯灭客观事物之间的差别,也抹煞了主客观之间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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