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肇生于东晋孝武帝太元九年(公元384年),卒于东晋安帝义熙十年(414年),鸠摩罗什的弟子,是东晋时期北方的一个重要的佛教哲学家。虽然僧肇的活动范围在北方关中(陕西)一带,但是他的学说对南方也影响很大。当时南方与北方的佛教往来很频繁,思想学说交流的机会很多。约在义熙四年(408年)夏末,道生南归,把僧肇的著作带给刘遗民,刘遗民转给当时南方最有名的和尚慧远,曾使慧远赞叹不已,僧肇的学说通过慧远而得到传布。409年,他和刘遗民有书信往返回答,还把他作的《维摩经注》赠予刘遗民。鸠摩罗什死后,关中地区大乱,关中的学说,反而在南方得到流行。僧肇号称“解空第一”,他批判地总结了魏晋以来中土人士对般若学理论理解上的偏差,在“六家七宗”的基础上建立了自己的“不真空论”,将中土般若学理论推向高峰,其理论成就不仅对中国佛教思想发生了重大的影响,在中国古代哲学史上也占有极高的地位。僧肇主要著作是《肇论》。《肇论》是他的几篇重要的佛教哲学论文集,其中包括《不真空论》《物不迁论》和《般若无知论》等。
一、不真空论
《不真空论》阐述的对象是“有”“无”即“色”“空”的关系问题。他说:“《摩诃衍论》云:‘诸法亦非有相,亦非无相。’《中论》云:‘诸法不有不无者,第一真谛也。’寻夫不有不无者,岂谓涤除万物,杜塞视听,寂寥虚豁。然后为真谛者乎?诚以即物顺通,故物莫之逆;即伪即真,故性莫之易。性莫之易,故虽无而有,物莫之逆,故虽有而无。虽有而无,所谓非有;虽无而有,所谓非无。如此,则非无物也,物非真物;物非真物,故于何而可物?故经云:‘色之性空,非色败空。’以明夫圣人之于物也,即万物之自虚,岂待宰割以求通哉?”(《不真空论》)僧肇认为,一方面,“物非真物”,既然是不真,那么就应是无。这是从论证“有”不是“真实的”来说明“无”。另一方面,“物非真物”,又是说有不真之物,则物便不是“无”。这是从论证“无”并非“真实的”,而说明“有”。所以他说:“虽无而非无,无者不绝虚;虽有而非有,有者非真有。”(《不真空论》)在他看来,谈有、谈无的,都是各执一偏,因为有、无虽然名称不同,但都是有所执着。
为什么说事物是非有非无呢?僧肇用“缘起说”来作出解释。他认为,事物是待因缘而有的,而不是自有。因为如果是自有,那么就应是常有,常有故不灭。但是事物并不是常有不灭的,如果是自有,那么就不待缘而后有,但是任何事物都不是不待因缘而有的。因此,事物不是真有。这就是说,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凑合而生的。简单地说,就是“缘起”或“缘生”。所谓因,就是原因,缘就是事物存在的条件。有了原因和条件才有事物的存在。因此,他认为事物就是这些因缘产生的,而事物本身除了这些因缘之外,就没有什么了。因此事物不是真实的(“非真有”)。但是另一方面,因缘既出现了,引起了事物的出现,就不能认为事物是无。因为如果事物真是无的话,那就应“湛然不动”,也就是说不应引起任何现象。但是因缘却引起了各种现象,所以不能说是无。他说:“欲言其有,有非真生;欲言其无,事象既形。象形不即无,非真非实有,然则不真空义,显于兹矣。”又说:“譬如幻化人,非无幻化人,幻化人非真人也。”(《不真空论》)这就是说,如果要谈有,经过分析,则考察有的结果反而是无,可见有是假有,有是幻化之有,如果要谈无,经过分析,则考察无的结果反而是有,因万物确实待缘而生。因此,不论从正反两方面看,有无皆虚妄相,虚妄不真,故空。在僧肇看来,无论是有,还是无;无论是现象,还是所谓事物的本体,都是虚妄的不真实的,有的只是因缘所引起的假象(幻化人)。
僧肇还认为,既然就虚幻相而言,万物纷然杂陈而异,就实相而言,万物同为不真之空,那又有什么不同呢?对此,《不真空论》说:“万象虽殊,而不能自异。不能自异,故知象非真象;象非其象,则虽象而非象。”这是说,世界上的万物虽然看起来是多种多样、千差万别的,但是这些差别不过是一种假象,并不是事物本身就有差别。因此分别事物的异同也是没有必要的。而且即使是精神现象也是和其他现象一样是不真实的。表面上看起来有各种各样的精神现象,但也同为不真之空,因此没有什么不同。由此,僧肇得出结论:人们要解脱,就要了解“不真空”的道理。
二、物不迁论
僧肇既否认物质世界的真实性,又否认运动的可能性和真实性。《物不迁论》所论述的问题就是世界有无变化、生灭、运动的问题。在过去的中国佛学中,往往以事物的生灭、变迁、不能常住来论证事物的虚幻和空无。但是僧肇则提出来一个新的看法,就是“物不迁”。他承认在现象上物是变迁的,“生死交谢,寒暑迭迁,有物流动”(《物不迁论》),但若把这些现象加以分析,就可以发现,现象所提供给人们的流动、变迁的表现是不真实的。他论证“物不迁”,就是直接从现象开始的。
一切变迁、生灭、运动那是在时间内进行的,而时间本身的变迁就是变迁的显著例证;一切变迁、生灭、运动又表现为无限的因果联系,而由因至果的变迁便是变迁的最显著的例证。这两个问题又是和有、无、色、空问题相联系的。在事物的变迁中,当它还没有出现或者已经消灭时,便是空、无,而当它已经出现而尚未消失时,便是色、有。
变迁以时间为前提,因此僧肇就以论证时间的不变迁作为其“物不迁论”的基础。他说:“人则求古于今,谓其不住,吾则求今于古,知其不去。今若至古,古应有今;古若至今,今应有古。今而无古,以知不来;古而无今,以知不去。若古不至今,今亦不至古,事各性住于一世,有何物而可去来?”(《物不迁论》)他又说:“求向物于向,于向未尝无;责向物于今,于今未尝有。于今未尝有,以明物不来;于向未尝无,故知物不去。复而求今,令亦不往。是谓昔物自在昔,不从今以至昔;今物自在今,不从昔以至今……如此,则物不相往来明矣。既无往返之微朕,有何物而可动乎?”(《物不迁论》)这就是说,人们总是从现在里面找寻过去,因为他们认为事物是变化的。但是僧肇认为应该从过去找寻现在,这样就可以知道事物是不变的。因为如果今天和古代有联系,那么古代就应该包括今天,如果古代可以延续到今天,今天里面就应该包括古代。可是事实不是这样,事物各自只是停留在一定的阶段,过去只是过去,现在只是现在,将来只是将来,现在事物和过去事物既然截然分立而不互相往来,那么变迁便是不可能的,因此他认为运动是不可能的,是假象,只有“物不迁”才是真实的。
因此,在僧肇看来,“旋风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经天而不周”。“四象风驰,璇玑电卷,得意毫微,虽速而不转”。世界万物看起来虽然在那里飞快地运转,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变动。这就是说,僧肇认为,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个互不联系的片段画面,而没有运动变化。动只是人们的幻觉,是一种虚假的现象。
僧肇看到了事物运动中的矛盾,但是不承认这种矛盾,因而只是承认了时间的间断性的一面,而否定了时间的不间断性的一面,这样就否定了运动的可能性和现实性。这是一种典型的形而上学的思想。
三、般若无知论
僧肇否认物质世界及其运动的真实性,认为那是“不真空”的。在他看来,人们要求解脱,就要了解“不真空”的道理。但是如何了解呢?这就是《般若无知论》所要论述的问题。
“般若”的一种意义是“物之宗极”,即本体论中事物的究极的原因(本体);另一种意义是“圣智”。这里的般若是后一种意义。僧肇认为“圣智”与普通的知识不同。知必有所知,所知就是认识的对象。他认为“圣智”的对象就是“本体”,他称为“真谛”。但是僧肇又认为真谛是不能作为知识的对象的,因为:第一,知识的作用是知其对象是什么东西,但是真谛不是什么东西,所以不可为知识的对象。第二,知与所知是相对待的。知识的对象,是由知识这个缘而起的,所以知的对象是“缘生”。“缘生”的是不真的,不是真的就不是真谛。所以真谛不是知识的对象。
按照僧肇的说法,任何东西,一经认识,就成为认识的对象,即“所知”,“所知”是“知”这个缘所生的,故不真。可是真谛不能是不真的,只能是真的,所以不能成为认识的对象。那就是说,真谛不可知,而知道真谛的般若(圣智、真知),也就是无知,这就是《般若无知论》的意思。
般若既然是无知,那么般若(圣智、真知)和真谛的关系如何呢?他认为在以“真知观真谛”的情况下,就是观与所观成为一体。用玄学家的话说,就是“同无”;用佛教的话说,即是“证真知”,或“得涅槃”。本来僧肇的矛盾(“圣智”必须知道本来是不可知的东西,知对不可知)是虚构的,所以他提出来的解决办法,也只能是神秘主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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