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间,自古以来就反复思索叩问:我们生存的宇宙是如何起源的?先秦诸子几乎都关注这个问题,老子尤甚。毛泽东也不例外。
1973年夏天,毛泽东接见当代世界著名的物理学家、美籍华人杨振宁博士。
交谈中,当毛泽东问杨振宁在物理学方面正在做什么时,杨振宁说:“我们正在研究基本粒子的结构问题。”
毛泽东一下子就被这个话题吸住了,他就像找到了知音一般高兴,说:
“哦,这个问题我很感兴趣啊!我在50年代就和钱三强同志讨论过这个问题,以后又在多种场合讲了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总之,我认为物质是无限可分的,它不可能停留在一个阶段上,博士先生,你认为如何呢?”
杨振宁说:“主席,想不到你对物理学这么有兴趣,关于基本粒子是否可分的问题,目前世界上正在进行激烈的辩论,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毛泽东答道:
“有争论就好嘛,真理是越辩越明。中国的古人了不起呢。春秋时期的《老子》《墨子》《淮南子·天文训》和《俶真训》等书就探讨了宇宙的起源问题……”(陈晓东:《神火之光》,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222页;柏桦著:《毛泽东口才》,海南出版社1996年版,第234页)
一般的理解,宇宙的起源也就是万物的起源,老子对宇宙起源有自己的理解。《老子》第四十二章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老子》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是:大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衍生万物。
一、二、三总的说是老子认为的大道化生万物的过程,有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的意思。一、二、三又是具体的数目,有具体所指。《周易·系辞》里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道生一。”意思是,大道生出一。“一”相当于《周易》的太极。太极是宇宙阴阳未分的统一体。《周易》直接从太极开始解释宇宙的生成,老子说在太极之前又有一个“道”。道是什么?道家把这个道套入《易》的哲学体系里,就成了“无极生太极”,道就相当于道家讲的无极。
“一生二。”意思是,一生出二。“二”相当于《周易》的两仪。两仪是天地开辟阴阳分立的阶段。再往后就是天地化生万物。“一生二”这句的内涵就是,太极生出两仪,两仪就是阴阳,阴阳最大的具象就是天地。阴阳是由太极裂变出来的。
“二生三。”意思是,二生出三。内涵就是,阴阳直接化生物种。阴阳与物种之和为三。这个阶段是物种的产生。这个阶段相当漫长。
“三生万物。”意思是,三生出万物。内涵就是,物种自身繁衍产生万物。
把《老子》这句话的内涵之义连起来,即可概括为:大道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物种,物种繁衍生万物。
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阐述的问题,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万物是从哪里来的?万物怎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初始条件又是怎样呢?老子的这个解答不过是一个猜测,一个富有天才的猜测而已。然而,在一切科学中最接近《老子》“道”的莫过于宇宙学中“宇宙创生于无”的理论。
《老子》这句话含有一定的道理。毛泽东把《老子》这句话看作是“探讨了宇宙的起源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葛荣晋主编的《道家文化与现代文明》一书做了一定的阐述。
自从爱因斯坦把相对论用于整个物理宇宙,从而产生了科学的现代宇宙学之后,对这些问题才有了真正的科学探讨并给出如下的解答:
对第一个问题做出的、有理论和观测根据的回答是:万物来自二百多亿年以前的一次原始火球的大爆炸。
对第二个问题,现代科学宇宙学也大致勾画出如何从原始炽热状态产生元素继而形成星系的主要过程。
对于第三个问题,经过近二十多年的努力也已基本上确认,它就是同爱因斯坦场方程奇点解相联系的“奇异状态”。
这第三个回答被称为“彭罗斯—霍金—爱里斯奇异定律”。这个定律被认为是20世纪物理学思想的重大成就。然而,这个回答导致这样的问题:这种奇异状态是否是“宇宙”的开始?从已达到的宇宙学知识水平看,奇点在理论上是我们所知道的那种形式的宇宙物质实际演化的开始。宇宙学家霍金和爱里斯把奇异状态解释为宇宙时间的开始,并认为这有利于古代关于“宇宙产生于无”的思想。
英国宇宙学家霍金在其“宇宙自足”理论中阐述了空间和时间如何由无产生的问题。所谓“自足”就是不借助外力。18世纪,D。休谟为了抛开上帝,曾提出“物质世界本身就包含着物质世界的秩序原则”的命题。这就是说,宇宙的初始条件是由宇宙自身决定的,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于宇宙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给出宇宙的开始。所谓“没有任何东西”,按语义即“无”,所谓宇宙的开端,意即“宇宙的创生”。上述陈述可以等价地陈述为:“无”能给出宇宙的创生。霍金的宇宙自足理论就是研究宇宙如何从“无”创生的问题。他是从时空如何从“无”产生入手的,即从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的状态如何产生出空间和时间。他和他的合作者吴忠超,就最简单的情况做了计算,得出第一个完整的宇宙自足解。虽然它还不能算真正的宇宙解,但它的意义至少在于,宇宙创生问题已成为经验自然科学的课题。
至于涉及“有生于无”的宇宙学理论还很多。尽管这同物理学中的能量守恒定律相冲突,但是许多宇宙学家还是这样去思考。
老子的宇宙论设想宇宙有一个“开端”,这个开端是“道”。现代宇宙学作为精确的科学也已经走到老子曾经作为猜测达到的情境。老子关于宇宙创生的说法本是为破除神造宇宙说而提出来的,把前人视为至高无上权威的上帝置于混然的“道”之下。同样,科学的宇宙创生理论把“宇宙之外是无”作为边界条件,从而赋予“无”以物理意义,也是为在宇宙问题上扫除神学的地盘的一种最新的努力。但是,这种努力却是同坚决反对唯心论神创说的唯物论哲学不相容的。唯物论哲学的出发点是世界的物质性,时间和空间视为物质的存在形式,所以不允许宇宙在时间上有开端,更不容忍这个开始是“无”。这是现代宇宙学争论中的最根本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老子》的宇宙论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启示了现代的科学宇宙论的产生。作为两千年前的哲学家,这就足够了。
如果说在人类认识的规律方面,毛泽东指出了老子的局限;那么,在探索宇宙起源方面,毛泽东则指出了老子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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