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立志。
先生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则自然心中凝聚,犹道家所谓结圣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驯至于美大圣神,亦只从此一念存养扩充去耳。”
——《传习录》
陆澄向王阳明请教关于立志的问题。
王阳明回答说:“念念不忘存天理,便是立志。能够时刻记住存天理,时间久了就自然而然地会将天理凝聚,犹如道家所说的‘结圣胎’。天理意念常存,能慢慢达到孟子讲的美、大、圣、神的境界,并且也只能从这一意念存养扩充延伸。”
王阳明在很小的时候便立志做圣贤,并且为了实现这一志向奋斗了一生。
王阳明十岁时,父亲王华中了状元,在北京做官。第二年,王华打算接王阳明的爷爷王伦到北京居住。王伦接到信很开心,但是一定要把孙子带着。他考虑到,一是余姚到北京路途遥远,有孙子伴着,可以解闷;二是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路上的风物可以让孙子接触到各地民情和文化,可以让孙子长长见识;三是把孙子带到北京可以使他们父子团圆。
祖孙二人到北京后,父亲王华给王阳明找个最好的私塾先生教他读书。在私塾里,王阳明领悟很快,能举一反三,其聪明程度让老师倍感惊讶,可是不久之后,老师们就发现了不好的苗头。王阳明十分顽皮,而且常有些怪想法。据同学反映,王守仁不是个好学生,不愿意在私塾里坐着,却喜欢舞枪弄棍、读兵书,还经常讨论稀奇古怪的问题,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人曾在他的课桌上发现一首打油诗:“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看了这首古怪的诗,教书先生更认为王阳明想的问题离奇古怪。可是,更让先生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没过多久,王阳明就主动找到老师,问了老师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成了他一生的真正起点。问题是:“何为第一等事?”老师一听,小小年纪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便回答说:“唯读书登第耳。”王阳明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老师一听这话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心中还有这样的志向,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小孩子说大话而已,所以并未当回事。后来老师把这话学给王阳明的父亲听,他父亲听了回家对王阳明说,就凭你这样,还想做圣贤?父亲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对于儿子能有这样的远大志向还是非常高兴的。这标志着少年王阳明已经开始思考人生的价值问题。
正是这个问题成就了王阳明早熟的名声,也给后人留下了这个故事。同时,这件事也让老师和同学见识了王守仁的机智和口才。从此,王阳明在同学中享有很高的威信,他经常趁老师不在教室,带领同学们跑到外面玩耍。王阳明喜欢把同学分成两派玩打仗,每派都有自己特制的旗帜,由王阳明统一指挥。他一声令下,只见两派人马左冲右突,大呼小叫,变换阵形,你攻我守,好像真事一样。
有一次,正当王阳明兴奋得手舞足蹈时,一张阴沉的脸出现在他背后,“战场”上的小朋友顿时都僵在了原地。王阳明慢慢转过身来,一看是他的父亲王华。
王华自从考了状元,便被分配到翰林院深造,每天的工作就是泡上一壶茶,坐下来研读圣贤的书和朝廷的文件。恰好这天事情不多,王华便提前下班回家,于是,王阳明被逮了个正着。
王华强压着自己的怒气,喝道:“我们家世代以读书为乐,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堂想干什么?!”
王阳明不服气,反问道:“读书有何用处?”
王华现身说法,语重心长地说:“书读得好就能当大官,就像你父亲我一样,能中状元,这些都是读书的功劳。”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父亲中了状元,子孙后代不一定都能中状元。再说,儒者患不知兵。仲尼有文章,必有武备。区区章句之儒,平日叨窃富贵,以词章粉饰太平,临事遇变,束手无策,此通儒之所羞也。”
王阳明这一席话,把众人都震住了。王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阳明仰头看着父亲,等待答案。而此刻,王华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十来岁的小孩就有如此见识,还扬言要当‘通儒’。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他又回想起王阳明的爷爷王天叙跟他说的,在来京途中,借宿金山寺,与一帮文人饮酒吟诗的事。当时,王阳明出口成诗,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王华不再干涉儿子“胡闹”,默默转身离去。这一年,王阳明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立志要当圣人,翻遍史书也找不出几个,更何况是在明朝那个盛行“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时代。有梦想不足以使一个人到达远方,但到达远方的人一定有梦想。王阳明在有了这个想法后,便开始为实现这个梦想而努力了。
王阳明小时候的这些事情,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安安稳稳坐在课堂里读书的“好”孩子,但后来却真成了圣贤。这与他小时候的“胡闹”有没有关系?他成年后回忆说:“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则衰萎。”他说,爱玩、害怕拘束是人的天性,像树木一样,自然发展才能枝繁叶茂,人为地去压迫它,它就不能很好地生长了。“譬之时雨春风沾被卉木莫不萌动发越,自然日长月化,若冰霜剥落,则生意萧索,日就枯槁矣。”
他认为,对于孩子的教育要顺着性情使天性自然生发,要培养独立思考的精神和能力,强调自求自得,反对崇拜偶像、盲从教师的学习方法。他说:“君子之学求以得之于其心。”认为不能以儿童的所谓幼稚,去压抑、束缚儿童的思维,这样他们长大后形成自己的观点才能不轻易受别人左右。他说:“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他这种强调自求自得、独立思考、勇于怀疑、不盲从迷信、不人云亦云的精神是很突出的。他认为学习与其旁人“点化”不如自己“解化”。他反对朱熹“为学之道在穷理,穷理之要在读书”的观点,认为“六经之实”都在“吾心”之中,单靠读书是不行的,必须求之于心。“求之于心”是根本,读书只是寻求工具寻找方法而已,犹如跛足人需要拐杖,只是为了帮助其走路一样。反对盲从典籍,提倡独立思考,这是他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特色。
许多年后,当王阳明冥思苦想,追寻生命中那个“良知”时,儿时的这段朦胧的往事让他恍然大悟——良知天然呈现,不用去外界寻求。“何为第一等事?”问得好!问出了人为什么活着,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什么样的日子才值得去过。从这一点发散开来,王阳明进一步得出“心外无物”的结论。真正的生活在内心,只有内心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儿时那看似荒诞不经的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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