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君毅的心本体论不仅是人的理想和愿望的给予,具有理性、理想的特征,而且他对心本体的“体验式的诠释”是以人的“主体”为核心的,并肯定这一主体是通极于道体的。用他的话来说,一方面,“心之本体是恒常、真实、清明,与无限广大、至善、完满”,即是神;另一方面,“我即通于神,我即是神”。[9]显然,唐君毅对于心本体的诠释是一种回归自身的诠释,这既是去发现其所存在的境域的意义,又指出此境域意义的发现过程,既是本体意义所朗现的过程,既即是心灵主体所朗现的过程。
那么,这种朗现的基础是什么?在他那里,就是道德实践。在他看来,“一切道德行为、道德心理之唯一共同的性质,即为自己超越现实的自己的限制”,就是说,道德实践的本质为自觉地自己支配自己,人从事道德实践才是行自己之应当意识对自己所下命令,道德实践真正能成为当下自觉的心自主自定的活动;同时,成就形上自觉的人生之路起始于道德实践中之“一念自反”,由此一念,人即自觉道德心灵及作为其本原的心体之存在,然而,此时道德心灵及心体的存在还只是在思想的体认中,还不是人真正自觉的证悟,人必于一定的实际功夫中,才能肯定道德自我,由自觉的自己支配自己,使自我超越于现实从而走上成就形上自我的人生道路。这并不是由理性主义伦理学的“理性演绎法”得出的结论,而是由具体的人生体验而形成的看法。用他的话来讲,他提供的全是“指点”,“最后的证明,全在于你自己反于心之体会”。[10]这些“指点”式的话语又一次呈现了其超越反省的本体思维方式。
如何去恶复善?救助或超升之道何在?唐君毅提出了“当下一念的自反自觉”的道德修养论。即是说,只要克服当下的不善之念,就可以回归纯善的道德自我。在这里,他发挥了王阳明将一念之不善彻底克倒,不使留于胸中的思想,认为这是超凡入圣之路。由此,唐君毅把“当下一念的自反自觉”,看成是中国哲学的骨髓所在,申明是他《道德自我之建立》一书的中心。他认为,以理克欲、以义抑利、以公废私,一句话,自己支配自己,自己超越自己,以回归道德自我,这就是人类道德修养的根本,就是道德生活的本质。
当人们认清当下自己之责任,当下一念之重要,就会了悟超越的自我或心之本体,道德生活之发展,必可日进无疆,即有一种绝对的自信,这只能由“冥会的直觉,与由实践而得的开悟”才能达到。[11]“当下的你负担着你之道德生活及整个人生之全部责任。当下的你之自觉之深度、自由感之深度,决定你的道德生活,及你整个人格的伟大与崇高。……认清当下一念之重要,你会知道从当下一念可开辟出一道德生活之世界,当下一念之翻转,便再造一崭新之人生。当下一念之自觉,含摄一切道德价值之全体,含摄无尽之道德意义,当下一念之自觉,含摄一切道德之智慧。如果由你当下一念之自觉,一朝真了悟到你之超越的自我或你的心之本体,即一切道德价值之全体的本原所在,你对你之道德生活之发展,必可日进无疆,即有一绝对的自信。”[12]
由此当下一念出发,人可以使其一切生活道德化,并寻求精神的上升之路。想要在现实上求超越,必须对人本身有一真正的透视。对此,唐君毅认为从表面上看,人是二元的存在,自外看,人是时空中的物质存在;自内看,人是超时空的精神存在。人作为物质之身体存在是有限的,不自由的;作为精神实在,人则是无限的、自由的。从积极意义看,唐君毅的结论是,人在根本上是精神、是自由、是无限的,而非物质、非不自由的。我于人之身体只是精神投注之所,是认识的精神之极限与边沿,此极限外是他人之精神。从根本上看,人这身体也是为精神所渗贯,而含有精神性。由此,人的身体实际表现为一人精神与他人精神相感通的媒介。
唐君毅认为,人可有求人格之上升至真实的态度,人格之相互欣赏之审美态度,真善交合以助人以实现至善之态度,使各种人的人格以其心量互相贯通含摄,以化成社会为真实的社会,这就是统一的精神实在之至真至美至善之现实的道路。他所指出的精神上升之路,实际上已经昭示“内圣”修养的真正落实必须放在外在社会理想的实现上。他认为,这是一个高远的人生理想及社会理想,它并不是轻易可以企达和实现的。对此,无需着急,而应寻找将这种理想落实下来的方法。这种方法在唐君毅看来,就是从事各种应有的文化政教活动。它们有助于充实和提高及完成人格之精神。而努力于这些政教文化活动,也必须修养个体的人格,努力于此工作之一念之本身,可以提高我之精神,而完成我的人格。这样,“内圣”与“外王”是统一的,“内圣”唯有在“外王”中才得以真正体现和完成,“外王”也唯有依靠“内圣”的提升,才得以成为真正之“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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