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论以何面目出现,构成人生的仍然是同一样的要素。所以,无论这一人生是在茅棚,在王宫,抑或在军营、修道院里度过,人生归根到底还是同一样的人生。人生的际遇、历险,获得的幸福或者遭受的不幸尽管千差万别,生活仍然就像糖果一样:尽管糖果的形状千奇百怪、颜色多种多样,但都是由同一样的糖果浆做成。一个人的遭遇和另一个人的经历,彼此的相似程度远甚于我们根据他人的描述所认为的那样。我们生活中的事件就犹如万花筒里面的画面,每次转动万花筒都让我们看到不同的画面,但其实,我们的眼前就只是那同一个万花筒而已。
一个古老作家相当确切、中肯地说过:在这世上存在三种力:明智、力量和运气。我相信运气至为重要。我们的一生可比之于一条船的航程。运气——顺运或者逆运——扮演着风的角色,它可以迅速推进我们的航程,也可以把我们推回老远的距离;对此,我们的努力和奋斗都是徒劳无功的。我们的努力和挣扎只是发挥着桨橹的作用。我们竭尽全力挥舞桨橹数小时,终于向前走了一程,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一下子就能使我们倒退同样的距离。一句西班牙谚语就很美妙地表达了命运的强大力量:“祝愿你儿子好运,然后把他抛进大海吧!”
但是,运气却是一股邪恶、危险的力量,我们应尽可能少地听任其摆布。在所有的赐予者当中,又有哪一位赐予者是这个样子:在赐予我们的同时,却又清楚无误地向我们表明:我们对于他所赐予的礼物并没有非得到不可的丝毫资格和权利,我们得到这些馈赠需要感谢赐予者的仁慈和恩惠,而不是把这些馈赠归之于自己的作为;我们也就只能以无比的谦卑,怀着喜悦的希望去接受更多不配获得的礼物?这一位赐予者就是运气。它懂得运用一种君王的气派和艺术让我们清楚明白:在它的仁慈、恩惠面前,我们的一切功劳、业绩都是无足轻重、无能为力的。
当我们回顾走过的人生之路,从整体上审视“迷宫一般的犯错历程”和诸多错过的幸福、招致的不幸——在这时候,我们会轻易地过分责备自己。其实,我们走过这样的人生路程并不完全是我们的所为。这是两种因素——连串的外在事件和我们不断作出的决定——共同发挥作用的结果。这两种因素纠缠在一起,并相互影响。另外,我们在上述两个方面的视野都是相当狭窄局促的。我们无法预知将要作出什么决定,更加不可能预见将要发生的外在事件。我们只了解现在此刻发生的事情和我们的打算。所以,当我们的目标还很遥远时,我们甚至不可以径直向着这一目标进发,而只能依靠猜测,大致上向着这个目标的方向前行。所以,我们经常得小心调节和变换行进的方向。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是根据现在此刻的情况作出决定,希望这样做能让我们更加接近我们的目标。通常,外在的事件和我们的基本目的犹如两股向着不同方向牵引的力,这两股力形成的对角线也就成为了我们生活的轨迹。泰伦斯说过:人生就像一盘掷骰子游戏,掷出的骰子如果不合你的意愿,那你就只能凭借技巧,去改进命运所摊派的骰子。这里,泰伦斯指的应该是类似十五子掷骰子游戏。我们可以说得简约一点:命运洗牌和派牌,而我们则负责出牌。下面的比喻最贴切不过地表达我这里说的意思:人生就像一盘棋局,我们计划好了一套走法,但实施这一套计划的条件却是由棋局中的对弈者——亦即生活中的运气——的意愿所决定。通常,我们对自己的计划要做出大幅度的调整修正,这样,在计划实施的时候,原来的计划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另外,在我们的人生进程中,有某些东西是超乎所有这一切的。我这里说的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但却久经证明了的真理:很多时候,我们比自己所相信的更加愚蠢,但在另一方面,则比自己认为的要聪明。事过境迁以后,我们才会作出这个发现,并且那也是在经过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以后。我们的自身具有某些比我们的头脑还要聪明的东西。我们在人生历程中所作出的重大举措和迈出的主要步伐,与其说是遵循我们对于何为对错的清楚认识,不如说是遵循某种内在的冲动——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本能,它源自我们本质的最深处。在事情发生以后,我们对自己的行事挑剔、批评,但此时,我们根据的只是那头头是道,但其实并不充分的、牵强的,甚至是假借的概念,并且我们把我们的事情与那些笼统的规律和他人的例子作比较。我们并不曾认真考虑到这条格言:“一条规律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我们很容易就会不公正地对待自己。但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也只有幸运地活至老年的人才具备能力,对自己一生中的对错从主观上和客观上作出判断。
或许,人的内在冲动不知不觉地受到了我们睡梦的指引,这些梦带着预示的内容,在我们醒来的时候就被我们遗忘了,但正是我们的睡梦给予了我们的生命某种匀称的调子和某种戏剧性的统一——而这些却是我们那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屡屡犯错的大脑意识所无法给予我们的。由于睡梦的作用,打个比方说,生来就注定要成就一番伟大事业的人,从青年时代起就在内心秘密地感受到了这一事实。他就会像建筑蜂巢的工蜂那样去努力完成自己的使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它就是格拉西安称之为“La Gran sindéresis”,亦即本能对于自我的巨大保护。一旦失去了它,这个人就会走向毁灭。根据抽象原则行事是困难的,这要经过许多练习以后才能做到,并且,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抽象原则常常是不足够的。相比之下,每个人都有着某些与生俱来的具体原则,这些原则深藏于每个人的血液和骨髓之中,因为这些原则是人们全部的思想、感情和意愿的结果。人们并不是在抽象思想中认识到自己的这些原则的。只是当我们回首自己一生的时候,才会注意到我们其实无时无刻不在遵循着自己的原则行事,这些原则犹如一条看不见的绳线操纵着我们。这些原则因人而异。人们各自随着这些原则的引领走向幸福或者不幸。
我们应该牢牢记住时间的作用,以及事物昙花一现的本质。所以,对于任何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都要马上清晰地想象到其相反的一面。因此,在富裕之时看到落魄、不幸,从友谊想到反目成仇,在风和日丽时想到电闪雷鸣,从爱看到恨,从信任和坦白看到背叛和悔疚,等等,反之亦然。这样做会使人们永久地增进那真正的、人世间的智慧,因为我们会变得凡事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地受骗上当。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可以由此预计到时间所发挥的作用。不过,与掌握其他知识相比,要正确认识事物的反复无常的本质,经验或许更加必不可少,正因为某种状态或者条件在其持续的时间内必然地、绝对合理地存在,所以,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看上去都有理由和权利永恒不变地存在。但是任何事物都无法保留这种权利,只有转换变化才是永恒的。一个明智的人其实就是一个不会被事物恒久不变的表面所欺骗的人,他甚至预见到了事情即将往哪一方向变化。[31]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常人却把目前的事物状态或者它们发展的方向视为恒久不变。这是因为一般人只看到效果,但又不明白产生这些效果的原因,而正是原因包含着将来变化的种子。但常人唯一看到的效果并不具备这些种子。人们固守着目前的效果,以为他们所看不到的、造成了目前效果的原因仍然能够维持现状。不过,一般常人具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如果他们犯错的话,那他们是行动一致地犯错的。因此,在他们犯错而遭遇灾难的时候,那灾难普遍地涉及众人。但当一个思想家犯错的时候,他是独立无援的。在此,我们附带看到了我的这条原则得到了证实,那就是:谬误总是产生在从事物的结果推究其原因的过程(参看《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第一卷第十五章)。
不过,我们应该只是从理论上、通过预料事物的结果预期将来时间的事情,而不是在实际生活中提前向时间要求得到只有时间才会带来的东西。谁要真的这样去做,那他就会发现再没有比时间更加苛刻、刻薄的高利贷者了。如果我们强迫时间作出预支,那时间索取的利息比任何一个犹太高利贷者还要厉害。例如,采用生石灰和温度,我们可以加速一棵树的生长,可以让它几天之内长叶、开花和结果;但这棵树很快就会凋谢、枯萎。如果一个小伙子想完成一个成熟男人才能做的生殖工作——甚至只是为时数个星期——在他年仅十几岁时做他在30岁可以轻易完成的工作,那么时间还是会对他作出预支的,但是,这个人以后的生命的一大部分精力——事实上,他的相当一部分生命——就是他将要支付的利息。我们能够从许多疾病中完全恢复过来,就是因为我们让这些疾病自然发展,在完成这一过程以后,它们就自动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但如果我们要求马上就健康无恙,那时间也只能作出预支:疾病治好了,但利息将会是虚弱的身体和在以后的生命中疾病的反复发作。在战争中或者在国内形势动乱的时候,我们马上需要金钱。我们迫不得已以正常价格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卖掉我们的地产或者政府公债。其实,如果我们愿意等待时间的发展,那我们就会收到我们财产的全价。但我们却强迫时间作出预支。又或者,我们需要得到一笔钱去作一次长途旅行。在一二年间我们就可以从我们的收入中凑到这笔费用,但是我们却不愿意等待,我们因而向他人借钱或者从自己的本金中提取这一笔钱,也就是说,时间向我们作出预支了。那么,支付利息就会把我们的账目弄得一团糟,我们永远都难以摆脱赤字的纠缠,这就是时间放出的高利贷。所有那些急不可待的人都是它的受害者。试图强迫正常、适中的时间加快步伐是要付出至为昂贵代价的行为。所以,我们应该小心不要向时间欠下高息债务。
平庸的人和明智者之间的典型差别,反映在日常生活当中就是在评估和考虑是否存在可能的危险时,前者只是提出并且考虑这一问题:相类似的危险是否曾经发生,后者却思考相类似的危机是否发生,并且牢记这一句西班牙谚语:“在一年都不曾发生的事情有可能在几分钟之内发生。”当然,这两种人的提问有所不同是正常的,因为考虑将要发生什么需要洞察力,而看到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则只需感官而已。
但是,我们的格言应该是:必须为邪恶之神作出牺牲。换句话说,我们要不惜花费时间、人力、金钱和忍受烦琐、不便以及减少自己的需求,目的就是为了杜绝发生不幸的可能性。我们作出的牺牲越大,那发生不幸的可能就越小、越遥远。这一方面至为清楚的例子就是缴纳保险金。这是众人奉献给邪恶之神的祭品。
我们不应为某件事情过分高兴或者过分悲伤,原因之一就是一切事物都在改变,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对于何为有利、何为不利的判断是虚幻的。所以,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一度为某件事情悲伤不已,但最后那却被证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又或者,我们曾经为之兴高采烈的事情,后来却变成了我们极度痛苦的根源。我在这里向大家推荐的心态被莎士比亚优美地表达出来:
我已经尝惯人世的悲欢苦乐,
因此,无论何种突如其来的变故,
也不会使我像女人一样软下心来,
流泪哭泣。
——《终成眷属》第三幕,第二场
一般来说,一个人在遭遇各种不幸横祸的时候,如果能够保持镇定自若,那就显示出他清楚地知道人生可能遭遇的苦难是巨大的和不可胜数的;为此原因,他把自己所遭遇的不幸仅仅视为那些发生的众多苦难中的沧海一粟而已。这也就是斯多葛派哲学所提倡的心态:我们永远不应“忘记人类的自身条件”,而要时刻记住人的生存大致说来是一种悲惨、可怜的宿命,它遭受难以胜数的灾祸和不幸的袭击。我们只需环顾四周就可以重温这种认识:无论我们身处何方,都可看见人们为了这一悲惨、贫瘠和徒劳的生存而拼力挣扎和搏斗,饱受折磨。为此原因,我们应该减少、节制我们的期望和要求,学会接受和适应不如意的事情和处境,时刻留意防止或者承受不幸的灾祸。这是因为大大小小的不幸事件是我们生活的组成部分,我们应该把这一点时刻牢记在心。因此我们不应像一个永难满意的人那样拉长着脸,和巴里斯福德[32]一道,为人生中无时不在发生着的苦难唉声叹气;更不应该“为每一个虱子的叮咬而呼唤神灵”。相反,我们应该谨慎、细心地预见和避开可能的不幸,不管这些不幸来自人或事。在这方面我们应做到不遗余力、精益求精,就像一只聪明的狐狸,灵巧地躲开大大小小的灾害(很多情况下,所谓的小灾害只是经过化装的小小不便而已)。
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认定灾祸随时有可能发生,并且,正如人们所说的,对此有所准备,那么,忍受灾祸的困难就会有所减轻。这主要是因为:在灾祸还未到来之前,如果我们镇静地把它视为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那我们就可以预先从多方面、清晰地考虑灾祸的程度、范围,这样它就起码是有限的和一目了然的。当灾祸真的发生时,它就不至于过分地影响我们。但如果我们不曾做到这一点,而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横遭不幸的打击,那我们受到惊吓的头脑在第一时间并不会准确地测量飞来横祸的程度和范围,这样,由于心中没数,这一灾祸就会显得无法捉摸,起码很容易显得比实际的更严重。模糊不清和无法确定会以相同的方式,使每一危险显得比它的实际样子更加厉害。当然,在我们把不幸视为有可能发生的同时,我们也考虑到了我们会得到的帮助和作出的补救措施;或者至少在头脑中习惯了灾祸这一表象。
帮助我们以镇定自若的态度接受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不幸和灾祸的最佳方法,莫过于确信这一真理:“发生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必然地发生。”在那篇获奖论文《意欲的自由》中,我从最基本的根据推断出并确定了这一真理。对于不可避免地必然发生的事情,人们很快就会加以接受。认识这一真理就能帮助人们把发生的所有一切,甚至包括那些由于最离奇古怪的偶然变故而导致发生的事情,都同样地视为必然地发生;它们跟那些遵循最广为人知的规律,并且完全是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发生的事情一般无异。我建议读者参阅我的《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第一卷第五十五章,在那里,我已经讨论过认识到事情是不可避免和必然地发生这一真理以后,心灵会感受到抚慰和安静。谁要是深切、完全地明白到这一真理,就会首先作出自己分内的努力;而对于自己必须忍受的痛苦也会甘愿承受。
我们可以把那些琐碎的、每时每刻烦扰我们的小小不幸视为存心给我们做练习和锻炼之用,这样,我们就不至于在安逸中失去了忍受巨大不幸的能力。我们在每天交往中碰到的琐细烦扰,他人趾高气扬的态度和不当举止,别人的不足挂齿的冒犯——对于这些,我们应像带角的西格弗里德[33]那样,亦即是说,我们应该不为所动,更加不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我们应视这些东西为前进路上的小石子,做到麻木不仁,把它们随脚踢开。我们确实不能认真去回想和琢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但人们泛称为命运的事情却通常都是自己做出的蠢事。因此,我们不妨熟记荷马在《伊利亚特》二十三节的一段句子。荷马向我们推荐了一种聪明的反省方法。这是因为如果人们的邪恶行径将在下一世遭到报应,那么,人们愚蠢的行为就是现世报应的,尽管有时候我们会得到某些赦免。
最危险和可怕的是人的狡猾,而不是人的暴怒。确实,人的头脑是比狮子的利爪还要厉害的武器。
真正老于世故的人,做事从来不会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这样的人也不会匆忙急躁地行动。
对于我们的幸福,勇气是一种非常关键的、仅次于聪明睿智的素质。当然,我们无法给予自己这两种素质——前者我们得之于父亲,而后者遗传自母亲——但是,不管我们具备这两种素质的程度为何,通过决心和练习都可以增进它们。在这一个“铁造的骰子决定一切”[34]的世界,我们需要铁一般刚强的感觉意识,作为承受命运、防范他人的盔甲武器。这是因为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战斗。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引起争斗。伏尔泰说得很对:“在这世上,我们只有挺着剑前行才能取得成功;我们死去的时候,手上仍然紧握着武器。”因此,一个人如果看见天空——或者只是在地平线上——出现了阴云,就沮丧气馁、怨天尤人,那这个人就是胆怯、懦弱之辈。我们的格言应该是这样的:“在邪恶面前不要让步,应该勇敢无畏地面对它。”(维吉尔语)
就算是一件有危险的事情,只要它的结局仍然悬而未决,只要还存在得到一个更好结局的可能,那我们就不要胆怯、犹豫,而应该努力抗争,正如我们只要还看到一小片蓝色的天空,我们就不应对天气感到绝望一样。的确,我们应该这样说:“就算世界倒塌了下来,一片的废墟也不会改变他的脸色。”
别说生命中得到的各样好处,就算是整个生命,也不值得我们为它如此心惊胆战:
所以,他勇敢地生活,英勇地面对命运的打击。
——贺拉斯
但是,这有可能变得过犹不及:因为勇气会酿成冒失放肆。一定程度的腼腆畏惧对于我们在这一世界的生存是必需的,懦弱只是畏惧超出了限度而已。培根对于畏惧所作出的语源学上的解释比保存下来的普卢塔克的论述更进一步,他的表达令人赞叹。他从“潘”——这拟人化的大自然——中引出这一点。他说,事物的本性使所有的生物都具备了畏惧,这使他们得以躲避灾祸,保存生命。但是,这一本性却不会懂得节制有度,它总是把无用空洞的害怕和那些有益的害怕混合在一起,所有生物(如果我们能够窥见其内心),尤其是人类内心因此都充满了这种大自然所共有的畏惧。另外,这种大自然所共有的畏惧的典型特征就是它并不清晰地意识到生发这种畏惧的根据,它对这些根据是假设甚于认识。的确,万不得已的时候,畏惧本身就成为畏惧的理由了。
[1]原文为希腊文并附有拉丁文的译文。——译者注
[2]根据圣经,地狱里面燃烧着熊熊大火。——译者注
[3]比喻有田园牧歌式生活的地方。——译者注
[4]安瓦里(约1126—1189):波斯文学中最伟大的颂诗作者之一。——译者注
[5]奥地利作曲家莫扎特创作的一部歌剧。——译者注
[6]彼特拉克(1304—1374):意大利诗人,人文主义先驱之一。——译者注
[7]刻在狄菲的阿波罗神庙的格言。
[8]正如衣服遮蔽着我们的身体一样,谎言也遮蔽着我们的头脑。我们的言语、行为和我们的整个本性都是虚假和带欺骗性的,我们只能透过这层外纱勉强猜度我们的真实情感,正如只能透过衣服估计一个人的身体形状一样。
[9]法国谚语。——译者注
[10]众所周知,不幸和灾祸如果由众人共同承受,就会减轻许多。人们好像把无聊也看作是某种的不幸和灾祸了,所以,他们聚在一起,目的就是患难与共,一齐无聊。正如人们对生命的爱其实只是对死亡的恐惧一样,人们对社会交往的渴望归根到底也不是一种直接的渴望。它并不是基于对社会人群的喜爱,而是出自对孤独的恐惧。因为与其说人们主动寻求他人的愉快陪伴,毋宁说他们在躲避孤独带来的凄凉和压抑,躲避自己单调乏味的思想意识。为此原因,我们不得不接纳糟糕的人群,容忍与他们打交道所必然带来的压抑、窘迫。但如果对于这些不便之处的厌恶占了上风,并由此形成了独处的习惯,磨炼了自己承受孤独时候的感觉和印象的能力,那么,孤独就再也无法产生上述的效果。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从独处生活中得到乐趣,而不会渴求人群的陪伴;因为对人群的需要毕竟不是一种直接的需要,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习惯了独处的种种令人愉快的好处呢。
[11]此处为英文。——译者注
[12]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避免冻僵,一群箭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刺痛了。这样,它们就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得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把它们刺痛了。它们就被这两样麻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了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附录和补遗》第三十一章,第396节)。——译者注
[13]邦地森林是巴黎市郊的充满危险的一小片森林。
[14]安吉奴斯(1624—1677):波兰天主教神秘主义诗人。——译者注
[15]在这类学校,学生们采取互相授课的方法,这一方法是由安德烈·贝尔和约瑟·兰卡斯特在18世纪末研究、发展起来的。——译者注
[16]人们感受到嫉妒表明他们感到不快;他们时刻关注别人的事情显示他们难以打发自己的时间。
[17]法国谚语。——译者注
[18]睡眠是我们预借的一小段死亡,以此恢复和更新被一天所耗尽了的生命。“睡眠是向死亡的借贷。”睡眠向死亡借取以维持生命;或者说,睡眠是死亡暂时收取的借贷利息,而死亡本身就是对全部债务的支付。偿还的利息越高,偿还得越频繁,那么,死亡所要求的最后支付日期就越迟。
[19]即放纵性欲的意思。——译者注
[20]出自歌德的《浮士德》第3483行诗。
[21]罗马帝国的法律原则。
[22]如果在人们的身上,好的地方胜于坏的地方——情形大多数是这样——那么,我们宁愿相信人们的正义、公平、忠诚、感恩、爱心和同情,而不用依赖人们的恐惧。但如果情形与此相反,那就适宜采用相反的方法了。
[23]意思为家庭或屋子的朋友。——译者注
[24]巴尔塔扎尔·格拉西安(1601—1658):西班牙哲学家、作家。在1829年,叔本华曾把他的主要著作《处世寓言》和《谨慎的艺术》翻译成了德文。——译者注
[25]可以说,意欲是人自身赋予的,因为人就是意欲本身;但智力却是人得之于上天的禀赋。换句话说,人从永恒和神秘的命运及其必然性中获得他的智力,他的母亲只是他获取智力的工具而已。
[26]在这个世界上要能够吃得开,朋友是至为关键的。但拥有出众的才能总是使人自傲,并因此使我们不适应去奉承、巴结才具平平的人。其实,我们应该掩藏和否认自己的才能。但意识到自己的平庸才具却会产生恰恰相反的效果。与这种平庸才能互相配套的是这种人的谦卑和友好;他们有着善意的脾性,对于恶劣、糟糕的人事仍然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态度。所以,这类人能够拥有朋友和支持者。
我这里所说的情况不仅适用国家的公务员,同时也适用在学术界占据荣誉职位和地位、享有名声的人。所以,在学士院里面,平庸之辈总是占据高位,而真正有水平的人却很迟才进入学士院,甚至永远进不去。这类情形比比皆是。
[27]玛土撒拉:基督教《圣经》中的老祖宗,活到969岁。——译者注
[28]指“正如人们通常所说,人们大胆说出诬蔑之词总会达到一点点的目的;同样,我们也可以说:如果我们大胆无畏地为自己唱赞歌,如果这种赞歌并不完全令人羞愧和荒谬可笑,那这种自我赞颂总会达到一定的效果。”
[29]即“头脑晕眩”的意思。——译者注
[30]法国谚语。——译者注
[31]运气在人类事务中具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当我们试图通过作出牺牲来预防某一遥远的威胁性危险时,这一危险却经常由于事情意想不到的变化而消失。这样一来,不但我们所作出的牺牲付诸东流,甚至这些牺牲所带来的变化——在已经转变了的情形之下——开始对我们构成不利。因此,我们在采取防范将来的措施时,千万不要走得太远,而应该把运气考虑在内,勇敢地面对危险,希望它们会像乌云一样地过去。
[32]两卷本《人类的苦难》(1800)的作者。——译者注
[33]德国13世纪初民间史诗《尼伯龙根之歌》中的英雄。——译者注
[34]席勒《战役》一诗的开首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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