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业已指出,这些历史规律(如果它们能被发现的话)能够使人甚至对遥远的事件进行预测,尽管在细节上不十分精确。因此,认为真正的社会学规律是历史规律的这种学说(主要从社会齐一性的有限有效性中推导出来的学说)又回到“大规模预报”的观念,而与模仿天文学的做法无关。这使这种观念更为具体,因为它表明这些预报具有历史预言的性质。
因此,在历史决定论者看来,社会学是要解决预卜未来这个古老问题的;与其说是预卜个人的未来,不如说是预卜集团和人类的未来。它是关于未来事物和未来发展的科学。如果能够成功地给我们提供科学上有效的政治先见,那么,社会学就确实对政治家,尤其是对具有超越当前事变的先见之明的那些政治家,具有历史命运感的政治家有极大的价值。某些历史决定论者满足于仅仅预测人类历程下一阶段,即使这样的预测也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但是有一个观念对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共同的——社会学的研究应该有助于揭示政治的未来,因而它能够成为有远见的实用政治学的最重要工具。
从科学实用价值的观点来看,科学预测的重要性是明明白白的。然而,人们却始终没有意识到科学预测可分为两类,因而也有两种不同的实用价值。我们可预测(a)台风的到来,这种预测可以有极大的实用价值,因为它使人们及时躲进避风处;但是我们也可以预测(b)如果要建立躲避台风的避风处,它一定采用某种建筑形式,例如在它的北面采用钢筋混凝土撑墙等等。
这两类预测显然是迥然不同的,虽然两者都是重要的,都实现了古老的梦想。在第一种情况下,我们被告知了一个无法防止其发生的事件。我将称这种预测为“预言”。它的实际价值在于警告我们将发生所预测的事件,以使我们能够避开它或作好对付它的准备(可能借助其他预测)。
与这些预测相反的是第二类预测,我们可以称之为技术预测,因为这类预测是工程的依据。可以说,它们是建设性的,表示我们若要达到某些结果我们要采取什么步骤。物理学的绝大多数领域(除了天文学和气象学外),都是作出这种形式的预测,从实用观点来考虑,它们可以称之为技术预测。这两类预测之间的区别,大致上与有关的学科中有计划的实验与纯粹的耐心观察所起作用之间的区别相吻合。典型的实验科学能够作出技术预测,而主要采取非实验性观察的科学则作出预言。
我不愿意人们认为我的意思是指所有的科学,甚或所有的科学预测基本上是实用的——必定或者是预言的或者是技术的,而不可能是别的任何东西。我只是要人们注意两类预测之间的区别以及与这两类预测对应的科学。我选择“预言的”和“技术的”这两个词,当然要表明它们在实用观点来看所显示的特点;但我使用这种术语既无意说实用观点必然比任何其他观点优越,也无意说科学的兴趣只限于在实用角度来看是重要的预言和技术性质的预测。例如如果我们考虑到天文学,那么,我们不得不承认它的发现主要具有理论意义,但从实用观点来看,它也不是毫无价值的;然而作为“预言”,它们全都类似于气象学的预言,对实践活动的价值十分明显。
值得注意的是,预言的科学性和工程的科学性的这种区别不同于长期预测与短期预测之间的区别。虽然大多数工程预测是短期的,但也有长期的技术预测,发动机使用寿命的预测就是一个例子。再者,天文学预测既可以是短期的也可以是长期的,但大多数气象学预言则是比较短期的。
下面将看到,预言的实践目的和工程的实践目的之间的区别,以及有关科学理论的结构之间相应的区别,是我们的方法论分析的一个重要问题。在此刻,我只想强调指出,历史决定论者认为社会学实验是无用的,不可能的,与此相适应,他们赞成历史预言(关于社会的,政治的和社会建构的发展预言),而反对将社会工程实际用于社会科学实践目的的社会工程。社会工程的观念、建构的设计和创立,也许还有对未来社会发展的阻止、控制或加速,在一些历史决定论看来,似乎是可能的。但对于另一些历史决定论者来说,这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或者认为这无视政治计划象一切社会活动一样必然处在无比强大的历史力量的支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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