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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此在前存在论的自我阐释检验从生存论上将此在解释为操心

时间:2023-09-2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在对此在进行基础存在论的分析过程中,海德格尔总是回到此在对自己的前存在论阐释,拿它作为对此在的生存论存在论解释的引导线索。他从古拉丁作者希金努斯的一则寓言中找到了这样的此在前存在论的自我阐释,用来证明他将此在的存在阐释为操心是合理的。海德格尔认为这个寓言证明了此在的存在是操心。因此,说“在世存在”有“操心”的存在印记,是理所当然的。

第四十二节 根据此在前存在论的自我阐释检验从生存论上将此在解释为操心

海德格尔深知,把操心作为此在的存在提出会让人们觉得诧异莫名,因为这与西方传统关于人的观念实在相去太远。但海德格尔认为,既然他的任务是要为“人”这种存在者获得适当的存在论基础,就不能不从一开始扭转由传统关于人的定义决定的研究进路的方向,那种研究进路在存在论上没有得到澄清,基本是成问题的。但海德格尔也想表明,用操心来定义此在的存在并非他的主观臆造,虽然与传统的定义相比,他的这个生存论—存在论的解释是陌生的,但也并非没有根据,而是有前存在论的根据。在对此在进行基础存在论的分析过程中,海德格尔总是回到此在对自己的前存在论阐释,拿它作为对此在的生存论存在论解释的引导线索。[11]在这一节他还想这么干。他从古拉丁作者希金努斯(Gaius Julius Hyginus,大约公元前64年—公元17年)的一则寓言中找到了这样的此在前存在论的自我阐释,用来证明他将此在的存在阐释为操心是合理的。

海德格尔说,他之所以要把此在的存在称为操心,是为了给我们称之为“人”的那个存在者赢得适当的存在论基础。言下之意,传统对人的存在论规定有问题。西方传统是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animal rationale)。但在海德格尔看来,这个定义在存在论上没有得到澄清,在原则上也颇成问题。他要扭转这个对人的解释的方向,这才将人的存在定义为操心。他知道这个定义对一般人来说非常陌生,人们往往也会从存在者层面上把它理解为“担心”或“忧虑”,这就更是如此了。现在他要引用一个拉丁的寓言作为他的生存论解释的前存在论的证明,虽然它(这个寓言)的证明力“只是历史的”也罢。这一节基本上是围绕着这个寓言展开的。

海德格尔首先提醒读者:在这个证明中此在关于自己所说的东西是“源始的”,即不是通过理论解释来规定,也没有要理论解释的意图,它是前理论的,这就是他所谓“前存在论”的意思。此外,他还提请读者注意:此在的存在特征就是历史性,虽然这首先得在存在论上证明。在海德格尔之前,赫尔德、黑格尔和狄尔泰都以各自的方式提出过人的历史性的思想,尤其是狄尔泰,在这方面对他有明显的影响。海德格尔给予狄尔泰很高的评价。他说,人们只看到狄尔泰是一个伟大的史学家,而否认他原创的哲学成就。[12]而在海德格尔看来,狄尔泰在哲学史上的地位很少有当代哲学家能与之相比。虽然他没有提出存在的问题,但他“首先踏上了通向追问‘生命’的途程”。[13]在1925年的卡塞尔报告中,海德格尔一开头就指出,整个西方哲学的一个基本问题是人生命的意义问题,狄尔泰在这个问题史上占有一个中心的地位。[14]狄尔泰要理解人自我认识的过程,在海德格尔看来,不仅有世界的意识,而且在其中同时认识自我,这属于人的意义。狄尔泰的基本问题是生命的概念问题。生命的概念问题就是把握生命的问题。因此有必要首先源始地通达生命,以那样来理解生命。[15]生命对于狄尔泰来说是一个整体,它是发展的、自由的、历史的。对于狄尔泰来说,真正历史的存在是人的此在。但是,虽然狄尔泰在生命中突出了某些结构,他没有提出生命本身的现实特征问题,没有提出我们本己此在的此在意义为何的问题。他的研究中已经提出了历史性的概念,但因为他没有提出这些问题,没有彻底地提出历史的本质问题,他也就不能回答历史存在的问题。于是,海德格尔要“现象学地重新提出狄尔泰的问题”,[16]以解决此在的历史性问题,这也就是要在存在论上证明此在的历史性。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直到第二篇第五章才讨论存在的历史性问题。他在这里提出此在的存在特征就是历史性,只是要表明他所引用的那个“前存在论证据”的历史性并不影响它的证明效力,反而能证明它的适当性。

海德格尔提出:如果此在在其此在的基础上是“历史的”,那么出自它的历史并又回到它,并且先于一切科学的陈述,就有一种特殊的、虽然绝不是纯粹存在论的分量。这也是在说明他为什么要用希金努斯的神话寓言来作为此在的存在是操心的“证明”。海德格尔认为,此在本身就有对存在的理解,这种存在理解前存在论地,即非理论地表达此在的自我阐释。他引证那个神话寓言是要表明:生存论的解释不是一个虚构,而是存在论的“建构”,它有它的基础,也有它的一些初稿。海德格尔在这里所引的这个神话寓言显然被他看做是这样的初稿。

海德格尔认为这个寓言证明了此在的存在是操心。它的特别重要之处不仅在于,它表明人的此在在“有生之年”属于“操心”,照冯·赫尔曼的说法,“操心”被加上引号表示它还不是生存论—存在论意义上的操心,而只是那个前存在论文本中的“操心”。[17]而且也因为“操心”的优先性是与人所共知的把人解释为肉体(泥土)与精神的复合体一起出现的。在传统西方哲学中,没有人会否认人是肉体与精神的复合体,但不是将精神作为主导者,就是用肉体来解释精神。海德格尔跳出传统身与心或灵与肉的对立,把操心放在基础和起源的地位。这似乎有点匪夷所思。神话当然好说,因为人们习惯视神话为虚构。说人是由女神Cura(操心)用泥土塑形,再由朱庇特赋予它精神,人们只是当做神话姑妄听之。但这不但是个神话,也是个寓言,寓言(Fabel)是通过故事来表达一个真理。这就不能把寓言视为纯粹的虚构。在这个寓言中,由于是Cura(操心)最先把人造出,就证明了人这个存在者的起源在操心中。只要这个存在者“在世存在”,它就离不开这个起源,而是被它保持和支配。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从人的存在即在世存在来理解人,就会发现它始终处于它的存在论起源的支配下,它不可能摆脱这个起源。因此,说“在世存在”有“操心”的存在印记,是理所当然的。“人”(homo)这个名称不是从它的存在,即“在世存在”,而是从它的构成物“泥土”(humus)来的。从寓言中我们看到,问题不在于它的名称,而在于它的归属。农神最后的判决是饶有深意的,朱庇特给了人精神,人死后它可以得到它的鬼魂;[18]土地给了它身躯理应得到它的身躯,即人死后要入土安葬。但由于是操心创造了人,它可以在人有生之年占有它。至于人的名字,就依形成它的质料——泥土而定。正是农神的这个判决,使海德格尔得出结论说,这个寓言表达了对人的本质的前存在论的本质规定,这种规定从一开始就看到了那种始终支配着此在在世界中时间性(即历史性)变化的存在方式。人在有生之年都属于操心,被它支配,听上去好像中国古人讲的“生于忧患”,我们大可比照这句中国古话说“生于操心”。不过海德格尔在上一节已经反复申论,不能把操心理解为一种主观心态,而应该理解为一种存在状态。这种存在状态就是在世存在。

海德格尔又回顾了cura这个存在者层次的概念的意义史,说德国历史学家布尔达赫(Vladimir Buldakov)已经让人们看到,cura这个术语不但有“畏惧的努力”的意思,也有“小心谨慎”、“全身心投入”的意思。当然,这都是在存在者层次上说的。但已经暗示了此在存在结构投放与被投两个方面即使在cura这个存在者层次的概念上也有所体现。在塞涅卡那里,cura也被看做是人的本性的完成。

在第7段海德格尔根据操心的两个基本结构,即投开和被投,来解释cura的两个意义,即“畏惧的努力”和“全身心投入”。“操心”的一个“成就”是人的完善,这似乎是上述塞涅卡的说法的翻版,即成为它在为它最本己的可能性自由存在(投开)中所能是的。但它也同样源始地规定了这个存在者(此在)的基本方式,根据这种基本方式它被交给所操劳的世界(被投)。前存在论的“操心”同样是一种存在的理解,即意义的展示,它是还未经存在论主题化的操心。cura的这种“双重意义”意味着被投的投放本质的双重结构中的一个基本状况。这是在强调,cura这个存在者层面的概念的基本意义都表明,人的前存在论存在方式仍然具有操心投开和被投的基本双重结构,证明操心绝不是出于任何人的杜撰。

现在,海德格尔要解释生存论—存在论解释与人前存在论,即存在者层面上的自我阐释的关系了。为了防止人们过于简单化地理解操心的存在论意义,海德格尔特别指出,与存在者层次的阐释相比,生存论—存在论解释不仅仅是一种理论的和存在者层次上的一般化。那样就只是说,在存在者层次上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充满忧患”,被他的“全身心投入”引向某物。例如,人始终要为生计发愁,被他全身心投入解决温饱问题引向实利。那样的话,操心就不是一个表示此在存在之整体的生存论—存在论概念了。如果说操心是“一般化”的话,那么这种“一般化”是一种先天—存在论的一般化。即不是从存在者层次的经验中归纳得来的一般化,不是对存在者层面的事物的一般化,而是朝向一种存在状况。它先天地为一切存在者层面的活动奠定了基础。因此,它不是指不断出现的存在者层次的性质,而是指一个已经成为基础的存在状况。它从存在论上使人们在存在者层次上把此在叫做cura得以可能。Cura是存在者层次上的操心,而Sorge是它的存在论条件。所以海德格尔在这段的最后说,存在论意义上的操心是“为生计操心”和“全身心投入”得以可能的生存论条件。

第9段论述操心这个生存论—存在论现象与存在者层面—世界观的此在阐释的关系。另一方面,操心现象超越的“普遍性”和一切基本的生存论要素都有一种宽度,它预先提供了一切从存在者层次—世界观上阐释此在的基础,不管这种阐释是把此在理解为“为生计操心”和困苦,还是相反。操心现象是生存论—存在论现象,具有超越性,也就是要超越存在者,所以海德格尔称它的普遍性为超越的普遍性。然而,超越不等于排除或完全无关,相反,它要有“一种宽度”,可以让一切存在者层次和世界观的此在阐释得以在此基本上进行。也就是说,一切存在者层面的世界观对此在(人)的种种阐释都是以操心和各基本的生存论要素为基础的,只是阐释者看不到这一点。

对于此在的存在结构即操心可以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从存在者层次上看,各生存论结构不禁让人感到“空洞”和“一般”,可从存在论的眼光看,它们有它们自己的存在论规定和丰富。因此,此在状况的整体在其统一性上不是简单的,而是显示了一种结构上的划分,即它是一个具有双重甚至多重结构的整体,它在操心这个生存论概念中得到表达。操心是此在的结构整体,但是一个具有三重结构,而不是纯粹单一的整体。记住这一点对于正确理解海德格尔的操心概念是非常重要的。

这一节的标题告诉我们,海德格尔在这节里是要用此在前存在论的自我阐释,从生存论上解释此在,即用一个前存在论的此在的自我阐释的“证明”来证明对此在的生存论解释。通过这样的解释,此在的存在论解释就把这个作为“操心”的存在者的前存在论的自我阐释带到了生存论的操心概念。也就是从生存论的操心概念去理解和把握这个此在的前存在论的自我阐释。海德格尔提醒人们,但对此在的这种分析不是要为人类学奠定存在论的基础,它有基础存在论的目标。海德格尔在这里再一次强调他的研究不是人类学,而是基础存在论,它的真正目标就是一般存在的意义。这个目标未曾明言地决定了迄今为止种种研究的进程、现象的选择和分析深入的界限。所以不能指望这部著作涉及所有的哲学问题,鉴于存在的意义这个主导问题以及阐明这个问题,这个研究现在必须明确确保迄今已经获得的结论。但这不能通过外在地把讨论过的东西聚拢在一起而达致。倒是必须借助已经获得的结论,把在生存论分析开始只能粗略提到的事情集中到对问题更深入的理解上来。本章最后两节就贯彻了海德格尔的这个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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