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关于可能世界的唯名论
可能世界这种框架阐明了模态这个概念。命题模态和事物模态的赋予似乎同谈论各种事物也许是不同的样子都有一种密切的联系,也就是,它们似乎同谈论各种可能世界有一种密切的联系。但是,我们究竟如何来解释这种联系呢?赞同可能世界的形而上学学者却没有以同样的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关于模态和可能世界之间的联系,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认为可能世界是相似的一群哲学家坚持,可能世界、命题必然性、命题可能性、命题偶然性、本质和偶性这些概念都是相互联结和支持的概念所组成的一个网络体系的构成部分(6)。运用不属于这种网络体系的概念是不可能理解任何这些概念的。根据这种观点,如果我们要理解模态这类现象,我们必须做的乃是,通过说明在这种体系内每个概念同其他概念的关系来阐明该体系的每个概念。但是,另外一群赞同可能世界的形而上学学者以一种完全不同的精神来处理可能世界的框架(7)。他们声称,在这种框架内,为进行一种非常严格的唯名论的归结主义项目,他们找到了资源。这两种途径的争论代表了目前形而上学领域内的中心线条。如果我们要搞清楚模态这个题目,我们必须理解这两种途径的拥护者在其辩论中的议题。为了实现传统唯名论的归结主义项目,一些人拥护了可能世界这个观点,让我们先考察这些人的观点。
这些哲学家声称,可能世界的框架不只是澄清了如何赋予命题模态和事物模态。他们坚持,这种框架能够使得形而上学学者为性质和命题这些概念提供真正的唯名论解释。虽然这些哲学家被一种非常严格的唯名论所吸引,他们相信,充足的形而上学理论不可能脱离关于性质和命题的谈论。为这种谈论而提供的各种传统企图都遇到了困难,我们已在第二章和第四章内讨论过这些困难,它们给这些哲学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他们宣称,这些可能并不说明唯名论的项目失败了,它们只是说明,当唯名论者把自己局限于现实世界的内容时,他们不可能成功地完成这个项目。他们坚持,他们没有必要这样地限制自己,因为所有其他的可能世界都是存在的,各种各样的事物居住在其中。我们可以把这些人称之为“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他们认为,同现实世界一样,每个可能世界只包含严格唯名论者所偏好的那些种类的事物:具体的个别。其主张是,通过求助于各个可能世界以及在其居住的具体个别,我们就具备了资源,从而,关于性质、命题等等,我们可以完成归结主义这种唯名论的项目。
他们自称,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集合论这种资源。当我们把集合论运用于一切可能世界时,关于构成形而上学唯实论之本体论的实体,我们可以提供严格唯名论的解释。我们已经讨论过,严格唯名论者可以运用集合来解释什么是性质。正如我们的解释所说的,严格唯名论者会说,一种性质F就是一个集合,它所有的唯一成员是具有F这种性质的具体个别。根据这种观点,三角形只是一个很大的集合,它的成员就是所存在的三角形实体。“勇敢”命名勇敢这个集合,它唯一的一切成员就是各个勇敢的个人。但是,我们注意到了这种观点的一个困难。其结果是,我们所知的不同性质却变成了同一的性质。当且仅当一个集合α和一个集合β具有相同的成员,那么,集合α同一于集合β。既然所有的人都是无羽毛的两足动物,反之亦然,这样,由人所构成的集合同一于由无羽毛的两足动物所构成的集合。从而,我们就有个令人不满意的结果,也就是,人性和作为无羽毛的两足动物这种性质是两个相同的性质。但是,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坚持,可能世界这种框架为我们扩大了具体个别的范围,当我们把集合论这个资源同这个范围相结合之后,我们可以克服这个困难。
在现实世界内,存在着人所构成的集合和无羽毛的两足动物所构成的集合,同样如此,在一切其他的可能世界内存在着相似的集合。也就是,对于每个可能世界W,在W内,其成员都是无羽毛的两足动物的集合是存在的,并且,在W内,所有以及唯一的成员是个人的集合也存在的。有些可能世界相似于现实世界,因为对于这些世界来说相应的集合是同一的。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可能世界都是如此。在许多其他的可能世界内,其无羽毛的两足动物集合不同于其中的个人集合。在有些世界内,无羽毛的两足动物不是个人,或者,也许因为某些基因的变异或者奇异的环境因素,个人长出了羽毛或者具有两个以上的足。因此,跨越所有的可能世界,无羽毛的两足动物的各个集合不同于个人的各个集合。如果我们把同各个可能世界相连的无羽毛的两足动物的各个集合结合起来,构造出一个集合理论体,并且,我们也同样地处理个人的各个集合,由此而形成的这些集合理论体将具有不同的结构。如果我们继续把作为一个无羽毛的两足动物的性质同一于第一个集合理论体的结构,而把人性同一于第二个集合理论体的结构,那么,我们就获得了严格唯名论者在企求的东西:说明上述性质是不同性质的一种解释,尽管如此,它们只不过是由具体个别所构造的集合理论体。
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邀请我们接受对那两种性质的这种解释,并且,使其一般化于所有的性质。通常,这种一般化被表达为,性质是从可能世界至事物集合的函数。这种一般化的实际运算涉及我们可以忽视的关于集合论的技术细节。支撑这种一般化的核心观点是,一种性质F是一个集合,它是一个很大的集合,它的结构是把一个事物集合同每个可能世界相连,而且,在那个世界内,那个集合的成员都具有性质F。正如通常所说的那样,性质是集合理论体,它们把事物集合“赋予”可能世界。譬如,三角形就是一个集合理论体,它跨越所有的可能世界,把在某个世界内是三角形的事物集合赋予那个世界。勇敢是勇敢这个集合理论体,它把每个可能世界内勇敢的个人之集合同那个可能世界相连。
且不管那些技术细节,可能世界唯名论者的主张是清楚的。如果我们把集合论与可能世界这种框架相结合,我们可以使得关于性质的谈论之解释符合严格唯名论的标准。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要进一步声称,集合论和可能世界的结合还有另一个产物,即对于命题这个概念的严格唯名论的分析。其主张是,一个命题只不过是一个可能世界的集合,在直觉上,它是该命题在其中是真的这些可能世界的集合。然而,这种直觉的解释不可以是最后的论断。因为把它当作一个定义的话,很清楚,它是同义反复。我们企图解释的这个概念出现在我们的解释当中。如果我们提出一个命题p在某个可能世界W内是真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时,那么,我们就可以澄清可能世界唯名论者所提议的那种解释。这个问题不就是说,W是一个世界,在其中,p是真的。这个问题不就是,当且仅当W是某种世界,那么W才是一个世界,在其中p是真的。但是,如果W是p在其中是真的一个世界,那么,W是哪种世界呢?它必须是我们可以称之为具有p这种特征的世界(p-ishworld)(译者注:在英语中,ish可加在一个名词的后面,它的意思是“具有……的特征”)。现在,我们可以把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的提议理解为,我们应该把具有p这种特征的世界当作基本事实。我们可以这样表述那个提议,它是一个具有所有天鹅是白的这种特征的世界,它是具有尼尔·金劳克是首相这种特征的世界,或者,它是具有德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者这种特征的世界,在本体论上,它是关于一个可能世界的基本事实。如果我们假定这些事实是基本的和不可被归结的,那么,命题是可能世界的集合这种主张不再是同义反复了。这种主张只不过是,所有天鹅是白的这个命题是一切并且仅仅是下述可能世界之集合,这些可能世界具有所有天鹅是白的这种特征。尼尔·金劳克是首相这个命题是一切并且仅仅是下述可能世界之集合,这些可能世界具有尼尔·金劳克是首相这种特征。德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者这个命题是一切并且仅仅是下述可能世界之集合,这些可能世界具有德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者这种特征。以这些词汇来理解命题是可能世界之集合这个论点的话,这个论点仅仅是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对性质之解释的延伸。在后者中,其核心观点只是一种性质F是一个集合理论体,它的最终成员是具有F这种特征的事物。一个命题p是具有p这种特征的可能世界之集合的这种建议只是要求把命题当作可能世界的性质,并根据各个可能世界是否满足或者没有满足某些描述性的条件,这些性质把可能世界而不是其居住者划分成各个集合。
运用对性质和命题的归结主义的解释,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建议,我们应该重新表述原来关于命题模态和事物模态的说法。在前一节内,我们用可能世界这个概念表述了命题模态和事物模态的必然性和可能性时,我们用命题和性质这种语言来表达这种解释。如果这些唯名论者是对的话,关于命题和性质的谈论并不是关于形而上学唯实论者所偏爱的那种不可被归结的基本实体的谈论,它仅仅是关于可能世界和其居住者的集合论之谈论。所以,就命题模态和事物模态的赋予而言,提供严格唯名论之解释应该是可能的。这些唯名论者坚持,这种解释的确是可能的。
一个命题必然地是真的这种说法究竟是什么呢?根据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它只是说,某个可能世界之集合把所有的可能世界当作其成员。譬如二加二等于四这个命题必然地是真的这个说法就是讲,具有二加二等于四这种特征的可能世界之集合把每个可能世界作为其成员。另一方面,一个命题是可能的这种说法就是讲,某个可能世界之集合不是空集合,也就是,它至少有一个成员。所以,尼尔·金劳克是首相是可能的这种说法就是讲,具有尼尔·金劳克是首相这种特征的可能世界之集合至少有一个成员。同样如此,一个命题偶然地是真的这种说法就是谈论一个可能世界之集合,并且说,虽然现实世界是它的成员之一,但是,不是每个可能世界都是它的成员。譬如,比尔·克林顿是总统仅仅偶然地是真的这种主张只是声称,虽然具有比尔·克林顿是总统这种特征的可能世界之集合有我们的现实世界作为它的成员,但是,不是其成员的可能世界也是存在的。最后,一个命题(譬如结婚的单身汉是存在的这个命题)必然地是假的或者不可能的这种主张只不过是声称,某个可能世界之集合(具有结婚的单身汉是存在的这种性质的可能世界之集合)是空集合或者没有成员。
这样,根据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关于命题模态的谈论可以被理解为集合论的讨论。关于事物模态的赋予也是如此。然而,这些唯名论对于这种解释如何被阐述却有不同看法。请回忆,对于一个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来说,一种性质F是一个集合,它把在某个世界内具有F这种特征的事物集合同这个世界相联系。用我们的话来说,这种性质是个函数,它把具有F这种性质的事物集合赋予每个可能世界,记住这点就很容易理解这个唯名论者就事物模态而告诉我们的某种讲法。根据这种讲法,一个事物x实际上例证了一种性质就意味着,x是该性质赋予现实世界的这个事物集合的一个成员。但是,当x本质地例证这种性质就是,x从属于这种性质赋予现实世界的这个事物集合,以及从属于这种性质赋予x所存在的其他可能世界的每个集合。换句话说,x本质地或者必然地例证一种性质F仅当x从属于在现实世界内具有F这种特征的事物之集合以及在x所存在的每个可能世界内的具有F这种特征的事物之集合。显然,当x只偶然地例证性质F就是,虽然x从属于现实世界内具有F这种特征的事物之集合,但是,在x所存在的有些可能世界内,它不从属于具有F这种特征的事物之集合。在下一节内,我们将看到,这种讲法被最有影响的赞同可能世界的唯名论者大卫·刘易斯所拒绝。虽然他对事物模态的讲法是不同的,但是,他的讲法同我们刚才所说的在以下这方面还是相一致,即把关于事物的本质性质或者偶然性质的讨论当作集合论的讨论。甚至根据刘易斯的观点,一个事物本质地或者偶然地例证一种性质只是具体的个别从属或者不从属于集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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