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权利与公民权利

二、自然权利与公民权利

在杰弗逊的政治哲学中，自然权利(natural rights)是一个基本概念。洛克曾把生命、自由和财富看作三种基本的自然权利，杰弗逊接受这种观点的影响，但他主张用追求幸福的权利取代拥有财富的权利，即把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看作人的三种基本的自然权利。他在自己起草的《独立宣言》中写道：“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神圣的和不可否认的：一切人在被创造出来时都是平等的和独立的；从这种平等的创造中，人们获得一些生而具有而且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维持生命的权利、自由的权利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在他看来，自然权利是每个有理性的人都同意人人享有的权力，属于每个人能力范围之内，不需要获得他人支持就能拥有。追求幸福正是这样的自然权利，而能够拥有财富则不是完全处于个人能力范围之内，它需要取得别人的赞同或支持，因此这不属于自然权利，而属于他所谓的“公民权利”(civil rights)。

自然权利和公民权利的区分是杰弗逊的政治哲学的一个重要内容。在他看来，自然权利是每个人生而具有的权利，是处于每个人能力范围之内、不需要获得他人的支持就能行使的权利，例如，生存的权利、信仰自由的权利都是每个人生而具有的，处于个人能力范围之内，不需要获得他人的赞同或支持。与此不同，公民权利则是人们结成为社会后才获得的权利，即人作为社会的一个成员在互利的基础上与他人达成某种协议而获得的权利，因此这种权利受到协议的制约，是一种有限的权利，例如，个人拥有财富需要以不侵犯他人的财富为原则。他说：“我认为公民权利是通过协议而获得的权利，而不同于自然权利，因为，就自然权利而言，我们完全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愿行事，而就公民权利而言，我们则同意不按我们自己的意愿行事，而在社会的保护下行事。”^[3]又说：“属于自然权利的有思考的权利，说话的权利，形成和发表意见的权利，以及也许就有那些不需要外界的帮助、个人就能充分行使的权利，或者换句话说，那些处于个人能力范围之内的权利。属于公民权利的有人身保护的权利，获得和占有财产的权利，在行使这些权利时，个人的天然能力不能像在行使自然权利的情况下发挥那么大的作用。”^[4]

杰弗逊的国家学说建立在社会契约论的基础上。他认为建立国家的目的正是为了保护人们的自然权利和公民权利，也可以说，使人民赖以获得幸福就是国家的主要目标。如果某个政府不能实现这个目标，人们有权利反抗以至推翻这个政府，建立另一个能够实现这个目标的新政府。他甚至认为在一定情况下，人民的反抗是促使政府处于健康状态的必要手段。他把这种思想纳入他所起草的《独立宣言》中，在那里这样写道：“政府是为了达到这些目标而在人民中间建立起来的，它从被管理者的同意中获得自己正当的权力。一旦任何形式的政府变为有害于这些目标，人民就有权利改变它或者废除它，而建立新的政府……”

杰弗逊坚决反对专制政体，主张在国家管理中充分发扬民主，尽可能作到“无为而治”。因为，在他看来，生活于社会的人们从本性上说就是善良的、有理性的，具有自治(self-government)的能力。政府只要善于引导，就能管理好社会，不需要使用强制手段。他甚至认为最完美的社会根本不需要国家机构，不太完善的社会可以采取纯粹民主的管理形式。不过，他承认在目前情况下，这两种形式都不能实现，因此他主张美国采取代议制的政府形式，由人民选出自己的代表来管理政府。他区别开两种贵族政治(aristocracy)：一种是人为的贵族政治，即根据财富和血统来确定统治者，另一种是自然的贵族政治，即根据美德和才能来选举统治者。他反对人为的贵族政治，主张自然的贵族政治，强调要把这两种不同的贵族政治区别开来，正如要把糠和面粉区别开来一样。

杰弗逊反对中央集权，主张地方分权，认为地方政府与人民群众最为接近，最能代表和表达人民的愿望和利益，因此应当授予地方政府最大的权力，使它们得以充分发挥其效能。他把地方政府看作联邦政府赖以维持并发挥其作用的重要支柱。

杰弗逊十分重视公民教育，认为这是联邦政府所依靠的另一重要支柱。他深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和有智慧的，通过教育能把人的美德和智慧发掘出来，成为有教养的公民，守法的公民，积极履行社会义务的公民，因此教育是人们获得自由和幸福，国家达到安宁和强盛的最好保证。他特别强调高等教育，认为国家需要通过高等教育，从青年一代中培养出一批具有高尚品德和专门技能的人才，来从事政府部门的领导和管理工作。他在1781～1782年间向维吉尼亚州建议：“我们希望这个州利用自然界在穷人和富人中间自由地播下的那些人才。不过，如果不把他们发掘出来并且加以培植，他们就会消失而得不到利用。”^[5]他主张在大学课程中取消神学课程，加强道德教育，加强实用知识的讲授。他不仅在理论上强调教育的作用，而且在他创办的维吉尼亚大学中把他的教育思想付诸实施。

对奴隶制的态度也是杰弗逊的政治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他那个时代，奴隶制还未成为人们严重关注的社会问题，像在19世纪上半叶南北战争之前那样。尽管如此，杰弗逊还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从根本上说，他是反对奴隶制的。从他的自然权利理论出发，他认为黑人奴隶和白人奴隶主都具有同等的自然权利，奴隶主没有权力去欺压奴隶，奴隶应当有他们的人身自由。而且，奴隶主对奴隶的残酷压迫，也会对白人的子女教育发生恶劣影响。但是，他不主张立即废除奴隶制，而主张逐步废除。他自己也拥有一万多个奴隶，需要依靠他们来经管他的庄园。他承认这种制度是不公正的，但目前不能立即废除。他主张对奴隶采取仁慈、宽容的态度，要努力给他们吃好穿好，保护他们，使他们不要受到歧视和虐待，使他们能像自由人一样劳动，等将来时机成熟时，再彻底解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