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教义与自然神论

二、传统教义与自然神论

帕尔默是一个激进的反基督教战士，他对基督教的传统教义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否认基督教教义中的原罪概念，认为人并不是生来有罪的，罪恶并非为人的本性所固有，而是来自腐败的社会机构和不完善的教育制度。因此，只要人们推翻专制政体，破除迷信，加强教育，就能排除罪恶。他对这一点持乐观态度，认为“人具有一些道德的和智慧的才能，它们足以使人改善自己的本性与获得幸福”^[4]。他否认基督教教义中的拯救概念，认为这个概念是非理性的和荒唐的。他反对把上帝描绘成一个独断专横、专司惩罚之责的神。他对基督的神圣性提出异议，甚至认为基督、摩西等人都是不道德的。他否认《圣经》中关于天启、奇迹、预言等等教义，认为天启、奇迹、预言等等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他认为《圣经》中的叙述不仅模糊不清，而且前后矛盾。总之，他对《圣经》以及基督教的传统教义持严峻的批判态度，尤其反对宗教迷信与宗教狂热。

帕尔默竭力主张信仰自由。他说：“对精神的奴役是各种奴役中破坏性最大的；黑暗的、令人沮丧的迷信压抑着人类理智的全部珍贵努力，大大限制了智力的活动范围。”^[5]在他看来，宗教自由和公民自由一样，对人类的真正利益具有同等的意义。“不可能有一种使人在自己的宗教见解上应当服从的权威。”^[6]

与其他自然神论者一样，帕尔默也提倡一种自然的宗教，并用宇宙的有序性与合理性来论证上帝的存在。他承认上帝是宇宙的创造者，但强调上帝在创造出宇宙之后就不再干预宇宙的运转。他说：“宇宙宣布了一个最高的神的存在，他值得受到有理智的人的崇拜。”^[7]在他看来，自然神论就是一种自然宗教，它建立在理性的原则之上。它反对一切宗教迷信，力图建立一种真正的自然道德，一种纯粹的、没有受到污染的美德。他说：“自然的宗教是唯一普遍的宗教；它是从有理智的人们的道德关系中产生出来的，它与人类的不断进步和共同福利紧密相连。”^[8]与此相反，一切对人民怀有恶意，甚至对人民进行迫害的宗教，都不可能具有神圣的起源。

按照帕尔默的观点，自然神论的兴起有其历史的必然性。在中世纪，宗教的黑暗统治达到其顶峰，这个时期被正确地命名为“愚昧无知的黑夜”。在这个时期里，教会拥有绝对的权威，世俗政权屈服于它的专制意志，任何违背教会意志的思想和行为都被判定为邪恶的异端邪说，遭到残酷的迫害和镇压。但是，宗教改革的浪潮汹涌澎湃，势不可挡。路德和加尔文倡导的宗教改革运动给予罗马天主教教会以沉重的打击，并引起其他一些教派相继起来与罗马教廷抗争，争取自己的独立地位。不过，各个教派之间的相互争吵也导致它们自己力量的削弱。他说：“路德和加尔文对罗马教会的权力与荒谬信条，特别是这个教会的统治者罗马教皇，进行了雷电般的攻击。其后，亚美尼亚教派、亚莱亚斯教派(Arians)、苏塞纳斯教派(Socinians)以及普救会教派(Universalists)相继伸出理性的净化之手，砍去了这棵古老的神学之树的某些枯枝，使之比较接近于自然的泉源和原则。直到最后，通过合乎规律的进展，人类心灵发现道德原则建立在一个比这些教派的宗教狂热更加扎实的基础之上。社会上的部分人士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再一次获得了关于自然宗教的真正观念，或者说，关于那个可算为纯洁而又简朴的自然神论的真正观念。”^[9]

帕尔默承认，自然神论的出现引起腐朽的宗教传统的维护者的极大疑虑，他们千方百计地把自然神论描绘成一个不道德的怪物，它正大踏步地潜入整个文明世界，剧烈地摇撼着基督教传统赖以立足的根本基石。因此，他认为有必要向社会公众详细阐释自然神论的主旨，使他们不受这些蛊惑者的欺骗，看清自然神论的本来面目。他说：“自然神论向有智慧的人们宣布一个完善的上帝的存在，他是宇宙的创造者和保护者，他用以管理世界的种种法则与他自己一样也是永恒不变的，对这些法则的任何背离，或者说，对自然运行所作的任何奇迹般的干预，不言而喻都必须排除于普遍存在这个宏伟体系之外。”^[10]接着又说：“自然神论还宣布，使一种纯洁的、自然的和未被污染的美德得到实现，这是一种至关重要的职责，它构成人的最高尊严。”^[11]他强调自然神论是与腐朽的基督教宗教迷信根本对立的，因此它不可避免地遭到后者的憎恨和辱骂，可是，自然神论立足于坚实的基础之上，它不会被它的敌人所击败，反而能战胜各种宗教迷信，把幸福带给各国人民。

帕尔默站在自然神论的立场，非常重视科学和教育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特别是在提高人们的道德素养中的作用。与传统宗教贬低人的尊严和才能的作法相反，他深信人拥有在智力上和道德上不断进步的能力。他在为纽约州自然神论协会起草的规章中写道：“教育和科学对人的幸福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科学和真理，美德和幸福，是人的才能应当指向的伟大目标。”“热爱真理和行善，这对人的真正利益来说十分重要。”^[12]每个有理性的人都应当怀有善良的愿望，进行有益的活动，这是每个人的基本职责。科学和教育能引导和协助每个有理性的人更有成效地完成这些基本职责。他说：“在考察人类的历史时可以清楚地看出，人的生活中的各种悲哀和不幸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人的愚昧无知和罪恶。愚昧无知使人变得野蛮和残酷，而科学则把人性的美好情操注入人的心灵，使他的道德生活获得一种新的色彩。”^[13]在他看来，现代科学家在系统表述运动规律时，也使物质中的能量和人性中的道德能量释放出来，以致自然的智力不久定能摧毁各种人为的、压制性的信念。人们会自然而然接受一些正确的、美好的道德原则和宗教信念。

帕尔默的自然神论建立在他的理性主义的基础上，他高度颂扬理性的巨大威力。他说：“理性遭到各种各样的超自然神学的憎恨，但它是我们的本性的荣誉，它注定将在未来岁月的进展中最终推翻宗教迷信的王国，并在这个王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一座大厦，不论专制政体的狂风暴雨或者宗教迷信的复仇怒火如何汹涌猛烈，都不能使它受到损伤。宗教迷信将不得不在痛苦呻吟中退出历史舞台。”^[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