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神学与进化论

三、自然神学与进化论

鲍恩是唯一神论的坚决捍卫者，他站在有神论的立场上，从自然神学的观点，对当时在美国流行的进化论进行了尖锐的批驳。

鲍恩在《形而上学和道德科学原理》一书中着重阐述了他的自然神学观点。他把上帝看作宇宙中一切物体之所以运行的唯一真正的原因，认为宇宙中事件之间的因果联系证明了上帝的存在。宇宙是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机体，其中居住着形形色色的生物，它们和睦相处，各自在宇宙中占有一个合适的位置，并以各自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目的。我们从宇宙里事物的井然有序中可以看出上帝的智慧和仁慈。鲍恩认为他对上帝的存在和性格所作的论证是经验的，而不是先验的。他对先验论证通常持怀疑态度，而乐于以经验为依据，认为对上帝的信仰与对科学的信仰一样，都建立在经验证明的基础上。

尽管鲍恩十分推崇自然神学，但他也不否定天启神学，认为有必要对灵魂不死以及其他基督教教义提出证明。对天启神学的肯定并不意味着否定自然规律的作用，而是旨在了解上帝如何以一种出人意外的方式使人们更加清楚地看出上帝对自然界的运筹。在自然界中，上帝是一切事件由以发生的唯一原因，同样地，上帝也是一切奇迹由以发生的唯一原因。对自然界中因果联系的说明不会使人感到奇怪，对天启神学中的种种奇迹的说明同样不应使人感到奇怪。《圣经》中说，有一个人失明了，上帝对他说了一句话，这个人就恢复了视力。对于这个奇迹，我们不能彻底弄清楚上帝的话究竟如何使这个人恢复视力，但我们仍把上帝的话看作这个人得以恢复视力的原因，因为我们需要说明这两个事件之间的联系。

从这种有神论立场出发，鲍恩猛烈抨击达尔文的进化论。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一书出版不到一年，鲍恩就在1860年发表了对此书的长篇评论《评达尔文的〈物种起源〉》(Review of Darwin on the Origin of Species)。他认为达尔文的进化论根本不是一种科学理论，而是一种用以论证宗教怀疑论的形而上学，是一种沉溺于先验狂想的形而上学。他之所以猛烈抨击进化论，主要是因为这种理论与他坚持的有神论立场是针锋相对的。在他看来，如果承认达尔文关于自然选择的进化论，那就否定了宇宙万物都是按照上帝的设计并由上帝创造出来这条根本教义。这条教义正是他用以论证上帝的存在的主要依据，因而这一理论也否定了上帝的存在。如果人们接受了进化论，人们就可能变成无神论者。

鲍恩着重批驳达尔文进化论的这样两个论点：一是物种变异的遗传性；二是证实这一理论需要漫长时间。他否认物种变异的遗传性，认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看不出物种变异是有规则地从父母遗传给子女的。他不赞同达尔文把“芽体”(gemmules)看作传递变异的方式，认为“芽体”这个概念在进化论中所起的作用，类似于“单子”在莱布尼茨的单子论中所起的作用，不过，莱布尼茨坦率地承认单子的存在是从他的形而上学原理中必然地演绎出来的，而达尔文却没有这样坦率，竟说这种芽体是经验的。此外，即使我们承认这种芽体的存在，承认遗传变异是逐渐积累而成的，达尔文的这一论点也需要经历漫长的岁月才能得到证实，达尔文却要我们相信这种变异过程已经反复地多次发生。鲍恩认为，这种理论声称要阐明物种的起源，但它把物种的起源倒推到遥远的过去，事实上它否定了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上帝创造的，否定了上帝是一切物种的起源，然而，物种中的变异现象其实也是上帝创造的。

在鲍恩看来，达尔文的进化论不仅试图说明人类的起源，而且试图说明最低等的昆虫的起源。他说：“因此，达尔文不得不寻找一些手段，通过无数无法察觉出来的、十分细微的渐变，以便在目前把人与其最接近的动物分割开来的那条极其辽阔的鸿沟上架起一座桥架。这条鸿沟不仅存在于两种形式的结构之间(这两种结构尽管不同，毕竟可说是属于同一个类)，而且存在于理性和本能之间。然而，所有的心理学家一致认为，理性和本能之间的区别不是程度的区别，而是种类的区别。”^[17]他认为达尔文用他的进化论侵占了心理学和形而上学的领域，打乱了原先已经适当地划分了的科学分工。

总之，在鲍恩的心目中，达尔文不是一个科学家，而是一个宇宙论者，是一个喜欢使用先验方法的形而上学家。达尔文关于物种进化的那些思辨的见解，不是来自头脑清醒的科学推论，而是胡思乱想产生的结果。达尔文关于物种变异无限地不断积累的假设，不是依据于直接的、明确的证据，而是依据于类比。达尔文不是从明确的和独立的泉源中汲取证明，而是诉之于遥远的过去或者无限的未来，企图借助漫长无边的岁月来证实他的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