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理论与无神论

三、进化理论与无神论

前面谈到，达尔文的进化理论传入美国后，遭到教会人士的敌视，被霍奇等神学家指责为无神论。在当时的宗教气氛下，宣扬无神论被看作是一种渎神的、不光彩的行为。为了替达尔文的进化理论辩护，格雷反复声明，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一书无论就其论述或者就其意图而言，都不是无神论的。

反对派把进化理论指责为无神论的主要论据在于，进化理论否认自然界中某种设计的存在，从而也否认设计者的存在，也就是否认造物主、上帝的存在。格雷认为，反对派提出的这个论据是不能成立的，因为达尔文虽然提出自然选择、生存竞争、适者生存等等论点，但他并没有否认上帝的存在。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一书还一再引证巴特勒(Butler)主教的这样一句名言：“‘自然’世界的唯一明确的含义已经得到陈述或确定，因为自然的事物也要求和预设有一个智慧的能动者使世界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这个能动者连续地或在特定时刻对世界施加影响，正如超自然的或奇迹性的事物要求和预设有这样一个能动者，它至少曾有一次对世界施加影响一样。”他认为这表示达尔文赞同巴特勒的这一观点。自然界中存在着秩序，这种秩序预设了某种设计的存在，而设计的存在又预设了某种意志或心灵的存在，而意志或心灵的存在又预设了一个拥有意志或心灵的人的存在。格雷写道：“经过长期的思考，我们的意见是达尔文先生没有无神论的意图。”^[8]

在格雷看来，把一种建立在科学基础之上并且可以从有神论观点加以解释的学说斥责为“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这种作法既不适当，也不明智。他把进化理论与引力理论以及后来的星云假说相对比，认为就进化理论而言，诚然可以说这种理论与无神论的宇宙观是相容的，正如一般说来也可以说所有的物理学理论与无神论的宇宙观相容一样。但与引力理论或者星云假说相比，可以认为进化理论在这一点上还逊色一些。因为，进化理论仅仅强调一个或一组特殊的、接近的原因，认为目前形形色色的物种是以偶然的方式从这个或这组原因中产生的，而没有说结果必然如此。与此相反，引力理论和星云假说则强调一个普遍的和终极的原因，从这个原因中必然产生自然界中的某种结果。尽管引力理论和星云假说如此强调宇宙中的必然性的存在，但是至少目前没有人断言这些理论的提出会导致无神论或泛神论。既然如此，就更不应指责进化理论宣扬无神论，因为它仅仅提出事物发生的偶然性，而没有像引力理论或星云假说那样强调必然性。他说：像达尔文进化理论这样的观点，“与‘特殊的创造活动’也并不是不相容的，除非自然过程一般说来也与这种创造活动不相容，然而没有一个有神论者是会同意这种看法的。没有一个基督教有神论者能够排除上帝干预的观念，正如他不能排除上帝预定的观念一样。另一方面，他也不赞同这样的看法，即科学从超自然领域移向自然领域会对有神论造成损失。”^[9]

格雷认为，进化理论作为一种科学理论，它本身既不是无神论的，也不是有神论的。进化理论中所使用的科学词汇，如“自然选择”、“生存竞争”等等，既可能被无神论者使用，也可能被有神论者使用，对它们既可以作无神论的解释，也可以作有神论的解释。自然科学关心的是寻找自然的或最近的原因，而不是原始的或终极的原因。寻找头一种原因是自然科学家的工作，而寻找后一种原因是哲学家的工作。达尔文作为一个科学家，他从事的是头一种工作。他说：“达尔文先生表明，他没有打算把物理原因的效能分解为第一原因的效能。”^[10]既然达尔文在其著作中仅仅关心与物种的起源和分布情况有关的自然原因，而没有声称在自然原因发生作用的过程中根本不存在什么宇宙的设计者或指挥者，因此我们不能把进化理论看作一种无神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