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宇宙有神论
菲斯克的进化论与斯宾塞的进化论之间的最大分歧,在于菲斯克在他的进化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宇宙有神论,因此他的进化论带有鲜明的宗教色彩。与斯宾塞相似,菲斯克也强调知识的相对性,即承认有某种不可知之物的存在。不过,斯宾塞仅仅承认这种不可知之物的存在,而没有明确表示这种不可知之物就是上帝。菲斯克则不仅承认某种不可知之物的存在,而且认为这种不可知之物就是神或者某种绝对力量,一切可知之物不外是神或绝对力量的表现。宗教所信奉的是这种不可知的神或绝对力量本身,科学则研究神或绝对力量向人们显示出来的种种可认知的现象。因此,宗教和科学并不是对立的或不可调和的,以往人们大谈特谈科学与宗教的对立,其实这种对立纯然是虚构的臆想。
在《宇宙哲学纲要》一书中,菲斯克专门用一章的篇幅集中阐述他的宇宙有神论。他从知识的相对性着手,强调人不能认知任何绝对、无限之物,并由此提出两个密切相连的论题:其一是,神既然是绝对的和无限的,因此是我们不能理解的,我们关于神的本性和属性的一切假说都表明我们在智力上的软弱无能。其二是,宇宙本身同样是不可理解的,我们之外的各种力量的巨大综合,虽然从我们幼年之时起直至生命结束之时始终与我们发生多种多样的接触,并不断地引起我们的知觉活动,但就它的客观存在而言,我们是决不能认识的,我们所知道的仅仅是它对我们的意识的作用。
在菲斯克看来,这两个论题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共同之点,这就是神和宇宙都是不可认知的。他由此进一步追问:在何种意义上,第一个论题中的不可知之物(神)与第二个论题中的不可知之物(宇宙)是同一的。在他看来,我们之所以断定神是不可知的,是因为神的存在独立于我们的意识,独立于我们与神的关系,它没有呈现出任何相似或相异之处,没有呈现出任何关系。同样地,宇宙本身之所以是不可认知的,也是因为它的存在独立于我们的智力,独立于它与我们的关系,它也是绝对的和无限的。我们所知道的不是宇宙本身,而仅仅是宇宙向我们呈现出来的种种现象。他引用贝克莱的一句名言“存在就是被感知”来说明这一点。他强调作为这些现象的宇宙本身,是某种在空间和时间上都无限的绝对实在,它的存在不依赖于我们的理智的存在,并且先于我们的理智的存在。他把这种绝对实在或绝对存在,看作“力的持续存在”(the persistence of force)。他说:“存在着一种力,它在时间或空间方面都是无限的,呈现于意识中的一切现象都是它的表现,我们只有通过这些表现才能认识它。”[33]他认为这是通过科学分析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同时也表达了有神论的一个基本真理,即神这种至高无上的力量的存在。他说:“虽然构造一种神学或关于神的科学是一个为人的智力所不能完成的任务,可是这里有一个极端重要的论题,科学和宗教能够在这个论题中找到它们的永恒和解,通过肯定这个命题,心智就会对表现于宇宙中的那种不可理解的力量产生一种积极的信仰。目前的论证所得出的这个结论,不是无神论或实证主义,而是有神论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比神学家们所主张的神人同形论的阶段更高,更加纯粹,因为它相对说来更加真实。”[34]
菲斯克在他的后期论著中,进一步发展了他的宇宙有神论的观点。例如,在《看不见的世界》一书中,他认为科学不可能驳倒灵魂不死学说,人们对灵魂不死的信念不是没有根据的。在《人的命运》一书中,他认为人的灵魂不仅是进化过程的产物,而且也是进化过程的目标,这个目标是上帝设计的。在《上帝的观念》一书中,他认为在宇宙的每一次脉动中表现出来的那种无限的和永恒的力量不是别的,正是神。我们不能通过研究发现神,但我们应当相信神,只有这样,地狱的大门就不会向我们敞开。在《通过自然界达到上帝》一书中,他认为自然界并不是对道德漠不关心,恰恰相反,进化纯粹是为了道德的目的而发生的。
菲斯克强调自然界的统一性,强调可以通过自然界走向上帝,认为进化是神的计划的实现,我们从对自然界的研究中可以产生对上帝的信仰,科学能证实上帝的存在。在他看来,从物理学、化学、天文学以及古生物学等等的考察中,可以看出自然界是统一的。在我们的世界上,在我们的生活过程中,我们所能看见或认识的一切事物都是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的,抽出其中一些事物就会破坏整个神奇美妙的设计,造成混乱。人们深信,在这个千姿百态、五彩缤纷的自然界中,有一个单一的原则在起着指导作用,所有的一切都朝着某个单一的目标前进。这就是说,整个宇宙都是从一个单一的生命原则那里获得活力的,这个单一的生命原则就是神,也就是上帝。他说:“现代科学的发展不可阻挠地把我们引向德国某些哲学家所谓的一元论,但我宁愿称这种一元论为一元有神论(monotheism)。当我们摆脱了恶魔而把宇宙看作一个单一的、无处不在的神的形形色色的表现时,我们就第一次变成了纯粹的和坚定不移的一元有神论者。我们相信那个永生的、固定不变的、绝对聪明的天父,我们可以公开宣布对他的信赖,在思想上没有丝毫的保留。”[35]他还声明:“我冒昧地称之为‘宇宙有神论’的这种观点,并不是我的发明。就其最本质的特征而言,它早已被古代和近代某些最深刻的思想家——从亚历山德里亚的克莱门特(Clement of Alexemdria)到莱辛、歌德和施莱尔马赫——所持有。”[36]
在菲斯克看来,人通过认识自然界而达到信仰上帝的过程,也是人在道德上不断完善的过程。从动物到人的进化,随着人的幼年期的延长,人的智慧的不断增长,人的情感从利己主义到利他主义的发展,家庭和社会的逐渐形成,所有这一切把人引向一个崇高的道德世界。他说:“在这一点上,我们看到宇宙进程的连续性没有发生任何中断,便跨进了道德世界的门槛,进入了这样一个领域,在那里,文明,或者说,精神品质的逐渐完善,此后便成为自然界的至高无上的目标。”[37]人在获得崇高的道德品质的条件下,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上帝的形象,越来越加深对上帝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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