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论与实用主义

三、时间论与实用主义

时间论(temporalism)是洛夫焦伊在反对绝对唯心主义的“永恒”观念中提出来的。绝对唯心主义者强调“永恒”观念，而拒斥“生成”观念和“进化”观念。与此相反，他则强调生成与进化，并把进化定义为一种“真实的时间上的生成过程”，进化不仅意味着变化，而且意味着在不同时刻的实在中涌现出新事物。与进化相对立，永恒不是一种处于时间中的持续存在，而是一种没有时间的存在，是一种在自身中或者在它的任何关系中没有变化的存在。为反对唯心主义的永恒理论，他提出两个论点：(一)既然唯心主义者希望这种理论能够作出一种时间上的区分，因此他们就要在永恒之物与短暂之物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这种联系使永恒之物发生变化，也就是使永恒之物时间化。(二)我们只能设想任何具体事物或者现在存在着，或者现在不存在着。既然既不能说永恒之物现在存在着，又不能说它现在不存在着，因此永恒之物是不可想象的和不可能存在的。

在洛夫焦伊那里，时间论既是一种方法，又是一种形而上学。作为一种方法，时间论在于“试图准确地识别任何命题所涉及的每个实体、过程或关系存在于其中的那个特定时刻，即它们的相对的时间位置”^[36]。作为一种形而上学，时间论包括下述四个命题：(一)时间不是观念的，不是非实在的或虚幻的，也不是某种非时间的东西的外观。(二)时间上的连续性和持续性构成实在的一种性质上独特的方式。(三)由于时间连续性的经验涉及一种存在于过去经验内容之中的所与材料和未来的没有得到实现的性质之间的本质区别，因此时间经验的实在性证明实在作为一个整体不可能在任何时刻被真正地称为完备的、自足的或有机的统一体。(四)时间经验的实在性同样表明，特定实在的总和时时刻刻都接受某种内容的增加，因此生成或过程这个概念在描述实在的一般特性中是一个基本概念。

时间论是洛夫焦伊早期哲学中的一个重要观点，他在《十三种实用主义以及其他论文》等论文中正是从这种观点去评论实用主义的。他认为实用主义是一种历史综合物，而不是一种单纯的、统一的哲学思潮。他把实用主义区分为十三种，并把这十三种实用主义归入四大类：第一类把实用主义看作一种意义理论；第二类把实用主义看作关于真理的性质的一种认识论上无功能的理论；第三类把实用主义看作知识论，即关于判断的有效性标准的理论；第四类把实用主义看作一种本体论的理论。他从自己的时间论出发，特别推崇最后这类实用主义，认为它是形而上学时间论的一种形式，因为最后一类实用主义的基本观点是：“时间的生成是实在的一种基本性质；各种意识过程在这种生成中具有它们的一个本质的和创造性的部分。未来是严格地非实在的，它的性质是部分地未决定的，它取决于意识的运动，而这些运动的性质和方向只有当它们在经验中变成实在的时候才能被完全认知。”^[37]

他把詹姆斯的哲学归入时间论的实用主义之列，因为这种哲学强调在意识流中各个过去的阶段具有一种创造性的功能。他说：威廉·詹姆斯的实用主义“主要是一种认识论的时间论。它建议用经验的相继阶段之间的时间关系来给‘意义’和‘真理’下定义。……人们作出的判断经常地和主要地是那样一种创造物的活动，这种创造物处于时间之流中的特定时刻，它面向未来，以某种方式借助于判断活动对未来作出准备，而它自己甚至在判断时也向未来移动”^[38]。

在洛夫焦伊看来，真正的实用主义所采用的方法是时间论方法的一种形式。实用主义既把知识看作一种与物理环境、社会环境相互作用的因素，它就应该使与在其中进行研究的那种环境有关的时间差别明确化和精确化。实用主义认为一切判断都是实践的，而实践判断或者回顾过去，或者瞻望未来。在目前作出的判断依据于关于过去的知识，同时又指向未来，力图影响未来与为未来作准备。实践判断预设了那些外在地相互关联的时刻的实在性。

洛夫焦伊还考察了实用主义与实在论和唯心主义的区别与联系，实用主义对心理实体的存在的看法，实用主义关于过去知识的看法，以及实用主义对于其他自我的认识的看法。最后，他还从认识论的二元论观点着眼，提出一种始终一贯的实用主义认识论必须坚持的观点。他说：“始终一贯的实用主义必须承认：(a)一切‘工具性的’知识是(或者至少包含和需要)一种‘呈现的’知识，亦即通过现在的材料获得的关于未呈现出来的存在物的表象。(b)实用主义地考虑，知识因而必然地和经常地与那些在存在上‘超越于’认识经验的实体相联系，而且往往与那些超越认知者的全部经验的实体相联系。(c)如果设定一个具有自然科学所列述的种种特征的、实在的物理世界，那么经验的某些内容，特别是预期和回省的内容，就不能被归入那个世界，因而必须被称为‘心理的’(即被经验的而非物理的)实体。(d)知识是通过这些心理的实体而传达的：没有它们，就不可能有知识。”^[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