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与女性

一、男性与女性

人是有性别差异的一对儿，任何生命都包含着一个不可避免的他者：我们降生或者存在于性别两极的这一端或另一端。也就是说，性别差异的二元对立加诸人类本质的限定性，使得人只能生而为男或为女。因此，生而为人的一些重要部分也就会无条件地排除每个人。“控制你的自由之不可能，在多样互补的两性构造中被‘赋予实质’”。人们总是在寻找那个“你”，并在异性中找到了它，但“绝不可能在它的他者中获得它”（T D2，366）。这种先天具备、无法克服的性别差异的二分，为人类创造了一个永恒的他者。这个他者是很重要的，因为神学研究的起点不是这个自明的意识主体，而是对另一个人的个体意识，以及与之的关系。追根溯源的话，这个意识的获得过程开始于儿童对母亲的凝视，“现在，人们只是存在于与邻居的对话中。婴儿只能通过爱和母亲的微笑来获得对自我的意识。在这个相遇中，所有无限制的存在的范围，都向他开放”⁽¹⁷⁾。

这里要强调的是，关于人的一个基本事实就是：人之为人，不是简单的一个，而是两个中的一个，一种性别对应于另一个的一对儿。“人只存在于性别的对立中，依赖于人类的两种形式，一个相对于另一个”⁽¹⁸⁾。从来没有一个绝对的中性者，没有一个“雌雄同体的原初生物”，或者“无性别的第一个男人”（TD3，290）。

男性的身体始终是男性的，甚至到组成它的每一个细胞，而女性的身体则完全是女性的；对于他们整个的经验性的体验和自我意识，也是如此。男性和女性同时分享了一种共同的人的本质，但却没有突出和中立性的超越性别差异，好像要为彼此的理解提供一种中立的依据。这里没有先于事物的普遍性……在全部创造中的人，是一个“双重的统一”，两个有区别却不可分的实存，二者彼此实现，并且注定要达到一种我们至今不可想象的最终的统一（T D2，364－365）。

在巴尔塔萨看来，男性—女性的性别差异与身体—意识，个人—社群的二元极性是一致的，构成了人类存在的三种根本张力。在每种张力中，人类都在寻求一种实现，因此必须进入一种相互关系，由此寻求互补并依赖于异性。因为这几组二元对立，人类总是被“指向超越于整个的对立结构”（TD2，355），因此这些二元对立将人类指向了超验。而男性—女性、个人—社群之间的张力组成了一个使人成为上帝的形象的统一。

在这三组二元对立中，巴尔塔萨关注的是性别差异，围绕之建构起了一种独特的神学：性别差异的神学。美国马凯大学研究教义神学和神秘主义的雷蒙·格伦斯基（Raymond Gawronski）教授对巴尔塔萨颇有研究，他将巴尔塔萨的两性神学放在了现实的性别观的大语境之中：“巴尔塔萨看来，事物本身具有一种‘性别’特征：它们不仅仅是‘事物’……另一方面，无性别被看做与诺斯替教一样的。”⁽¹⁹⁾而所有被造物都具有的性别差异，来自于性别差异的相似物——三位一体中的“超性欲”。因此，这种性别差异的意义就是一种“宇宙的、生物的现实，它存在于人和他所有存在中，而且扩展到了内在的神……圣经中，这是上帝的形象在人身上的一部分”（TD3，283）。

大卫·莫斯（David Moss）和露西·加德纳也指出，促使巴尔塔萨建立性别差异的神学思想的就是女性，这也是说，她使人类成为性别二元的一对，而不是一个单个的。追溯到伊甸园中，是先有了“男人”亚当，然后有“女人”夏娃，女人是从亚当身体的一侧被造出的。巴尔塔萨认为，在性别差异的人之前并没有一个雌雄同体的人存在，因此最初的人看起来就好像是男性。但是，恰恰是因为夏娃这位女性的出现，亚当这个人是男性才可以成立。正如没有“第二”的出现，就无所谓“第一”，同样的，没有女性的出现，就没有男性。“没有女性，就会既没有性别差异，也没有在人性中的性别认同，包括亚当在内。另一方面，在女性之前，亚当依然被认为是男人，男性，一种性别的实存”⁽²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