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移置
在自我的移置中,此时此地的我能够想象、回忆或者预期我自己处在别的某时某地的境遇,因此,这种移置的形式结构使我们得以生活在未来和过去,生活在自由想象的无人之境。意识的这些被移置的形式都是基于知觉而派生的,知觉给它们提供了原材料和内容。而且,实际情况并不是我们首先仅仅生活在知觉之中,然后在有些时刻决定投入移置;相反,知觉着的自我和被移置的自我总是在彼此映衬。如果不是与想象、记忆和预期相对照的话,甚至知觉也不可能是其所是。所有这些意识形式都和意识的最初未分化状态有区别。而且,需要某种技巧才能够提出与每个形式相关联的信念样态方面的诸多差别。要想知道某些经验确实是过去的,要想知道某些经验只不过是幻想,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很多人认为梦境和白日梦都是对于非同寻常的事物的真实知觉。
每当我们生活在我们刚刚描述过的那种内在移置状态,可以说,这时候我们就是生活在两条平行的轨道上。我们生活在周围世界的直接性之中,这个世界以知觉的方式被给予我们,但是我们也生活在属于被移置的自我的世界里,生活在被回忆、被想象或者被预期的世界里。有时候我们可能会越来越深地陷入这个世界或者那个世界:我们可能会被直接围绕着我们的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丧失了全部想象的超然,或者我们可能会越来越沉溺于白日梦和幻想,在实际上(但决不是完全地)脱离我们周围的世界。此外,我们贮存的各种想象性意向有助于和我们拥有的各种知觉混合起来并且改变它们。我们以一定的方式来看各种面相,以一定的方式来看各种建筑和风景,因为在看到新事物并且把某种倾向性加诸其上的时候,我们以前看到的东西又重新苏醒过来。移置使得这样的情况能够发生。
在记忆、想象和预期同知觉分离之后,自我与对象、经验的主观极与客观极,都变成了容量要远远大得多的蓄水库,蓄积着多样的显象。所有这些结构和扩充都在自然态度中运行着,但是它们可以从先验的现象学态度出发得到辨识和描述。
现在让我们来说明一下第四章区分的自然态度和现象学态度如何以不同的方式来看待记忆;这一说明在这里——也就是本章的末尾——或许是有益的。对于自然态度来说,过去早已经是过去;它如今绝对不再存在。自然态度被当下所吞没。按照这种态度,我们拒绝把任何在场归于过去,因此,在试图解释记忆的时候,我们就倾向于把某种东西(意象、记忆的观念)设定成在场的替代品,让它来代替过去。我们到处寻找某种东西来代替我们所回忆的事件。因此,试图从自然态度内部来探讨记忆现象,就会导致一种哲学的曲解,也就是曲解我们关于过去的经验。然而,从先验的视角,凭借它对于在场和缺席的更加精细更有分别的理解,我们能够辨识出缺席的过去为我们提供的那种特殊的在场。我们看到,没有必要把图像设定成过去对象的替代品,而且确实也不可能这样做。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理解,这样的记忆上的意象都是不相干的。
我们还可以看到,我们在知觉之中所拥有的关于当下的经验,由于记忆里的过去之维而显明。因为我们意识到事情可能成为过去,所以在它们被给予的时候,我们能够留意到它们的在场:它们现在被给予我们,尚未逝入时间上的缺席状态。不只它们是在场的,它们的在场本身也成了对我们在场的。于是我们能够区别事物和事物的在场。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试图在自然态度之内来理解这种在场,那么我们就会把它变成另一个事物(一种感觉材料,或者大脑里的意象),因为自然态度倾向于把它关切的任何东西都实体化。事物的在场(以及缺席)是如此微妙和脆弱,如此接近于无,以至于唯有现象学态度能够凭借自己对于出场具有的微妙性的敏感,找到适当的词项和语法来表达它。自然态度在这些事务上显得十分笨拙,它总是指望某种事物般的替身,让这个替身在作为接受者的我们和在场与缺席的事物之间充当中介。
【注释】
[1]transcendental一词,就词根transcend而言,的确是“超越的”或“超越论的”,但transcendental的哲学含义,特别是在康德所开创的哲学传统中,恰恰是“非经验的”,“非起源于经验的”,在逻辑上“先于经验的”,将其译为“先验的”,应是较切合于这种哲学意义的——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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