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两种反思的一个图解

对这两种反思的一个图解

我打算通过描绘一个类比来尽量澄清哲学反思和命题性反思之间的相互作用。我希望利用连环漫画的例子来显示这两种视角的差异:一个是我们从事哲学思考的时候采纳的视角，另一个则是我们把一个陈述命题化并检验其正确性真理的时候拥有的视角。

假定我们手里有一幅连环漫画，上面画的是一个人(阿尔法)正在对另一个人说话(贝塔)。阿尔法在给贝塔讲关于树的事情。阿尔法说的话都被圈在“泡泡”里头，这些“泡泡”在漫画里用来表示画中人物的对白。假定附在阿尔法上面的“泡泡”里写着:“要是再刮大风，这些树都会被吹倒。”在连环漫画里，贝塔通常都会按照表面意思来理解阿尔法的话，并且会按照他听到的阿尔法的言论来考虑这些树。但是假定贝塔变得多疑。他想知道阿尔法说的对不对。于是他把阿尔法联结过的事态命题化。贝塔这样做了，这时候就好像他把他的关注点转移了，也就是从那些树转移到附在阿尔法上面的那个“泡泡”的“概念内容”上，而那个“泡泡”的“概念内容”就是“这些树之会被风吹倒”(被当作主张来对待)。

不过，当贝塔实行这个命题性反思战术的时候，他还完全是在连环漫画的图框里。他仍然停留在自然态度之中。

那么怎样把哲学反思画到这个场景里面呢?哲学家不可能被画到这幅连环漫画里面。哲学家就好比是正在观看这幅连环漫画的人，而不是漫画中的一个角色。他站在自然态度的图框“外面”，在连环漫画的卡通画片之外。哲学家(栖身或悬浮于现象学态度)沉思这幅连环漫画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自然态度中的交谈)。漫画中的人物阿尔法和贝塔实行着各种意向性行为(知觉、想象、回忆)，他们构造范畴对象，他们相互交谈。他们也进行命题性反思，比如把一个事态转变成命题或含义并检验其真实性。

有一件事情是连环漫画里的人物不可能做到的，那就是爬出画框来看这幅漫画。这种行为无论在逻辑上还是在形而上学上都是不可能的。他们是在漫画里，不可能逃脱出来。由此类推，他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是采取现象学的视角。同样，这幅连环漫画的读者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情，就是爬进这幅漫画来取代画中人物的意向和明见性。由此类推，哲学家不可能介入自然态度。然而，哲学对自然态度的这种介入实际上正是笛卡尔试图针对我们的知觉经验所做的事情，正是霍布斯试图针对我们的政治生活所做的事情。他们想要用哲学来取代我们的自然生活。然而，他们引入的理性主义有可能毁掉人类的生活而不是拯救它——我们很快就会在最后一章看到这一点。

不过，在离开这个连环漫画的类比之前，我们还须对它加以限定，把它变得更加复杂一些。像所有类比一样，它有点儿牵强。哲学家的确不可能被画进这幅连环漫画里，也不可能作为其中的一个人物而介入这个漫画故事。然而，他也不是完全脱离这个故事及其人物。他同样生活在自然态度之中;当他进入现象学态度之时，他并不像漫画与其读者的关系所暗示的那样跨到世界之外去。在这个方面，当读者与漫画之间的空间差异被翻译成哲学与自然态度之间的关系的时候，这种空间差异可能会误导我们。哲学家本身确实超越世界，但是他在超越世界的时候依然是世界的一部分。现象学向我们提供了一条内在超越之路。哲学并不是作为自然世界之内的标准“职业”之一而抛头露面的，然而它确实有某种公开的在场，这种在场常常让那些不谙哲学思考的人们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