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诸神与真实的象征

第二节　自然的诸神与真实的象征

谢林将希腊神话诸神表述为自然的诸神的那种立场，是同一性哲学之内的一种比较立场。此时希腊神话本身展示为宇宙的无限构成活动的实在方面。这统一体的特征可说是古典的特征：那种在一定时间点上构成了自身之此在的东西。谢林以“实在的神话”这个概念称呼进入历史关系的希腊诸神世界。这个世界之进入历史关系既是决定性的，也是必然的。正是借助这种事件，实在的神话才从根本上把自己揭示为内在于更大整体的一个方面，它的诸神才真正地成为诸神。据此，要把在其历史关系中的自然的诸神，认识为自然与历史的一种“交织缠绕”。

如果对诸理念的实在直观是存在论神话学的一个公设，那么对希腊诸神世界的理性建构等于是这直观的完满实现。希腊神话是诸理念的一个完成封闭的象征世界。这些神的特征是，他们完全存在于自然中。这是因为，对希腊的感官来说，无论诸神还是其力量都并非不可见的，相反，他们均在自然中直接被直观，并且是作为永恒的自然生物被直观。他们是些保持不变的形象，谢林同一性哲学式地称之为一种活在“更高的自然”中的生物。“更高的自然”是一种神性的有机体，它不知疲倦地在自身中追求自己的原型，它之内的一切环节也都同样地追求原型。而反过来，这种有机体的本质作为个体与类族的统一体又总是把自己表现为自然生物，在它们那里，神性原理仿佛是始终开放的。仅在这种独立生存的、永恒保持的形象那里，对原型的象征表述才变成现实的和客观的，因为诸理念的显现在这里能够进入一绝对的当下。

谢林形而上地将希腊神话世界论证为建立在宇宙的自我肯定活动的绝对形式上的。以此赋予其理念世界以同一种绝对实在性。在自然的诸神的世界中，真正的象征达到了与理念世界即其所象征者的同一。这样的同一性哲学的处理，颇合Systemprogramm的精神。我们在这个纲要中已经看到这样的理解和信念：直观整体的可能与现实地调和历史理性及其目的的可能，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存在于美本身中。不过谢林的处理不久就在德国唯理念主义内部遭到拒斥，也就是在耶拿后期的黑格尔那里。

如果说，对耶拿早期的黑格尔，艺术与思辨活动还处于绝对等同中，它们仅通过直观的方式互相区别——前者无意识地直观，后者带着意识直观，那么这一谢林印记的思想在黑格尔的实在哲学阶段（1805—1806年）的思考那里，基本已被扬弃。黑格尔现在按照实在哲学的历史哲学框架思考着审美真理的暂时性，这把他引向继续展开艺术的过去性特征，最终把他引向构筑本来意义上的哲学体系的努力。在追踪德国唯理念主义的哲学神话学建构的问题语境中，我们要说，这个哲学第一次将希腊直观贬低为纯粹直观，这已经发生在耶拿后期黑格尔那里，这表明此时他脱离了荷尔德林和谢林的影响，正在改变他的哲学主导概念。如果说这个概念此前曾是“自然”，那么它现在已是“历史”。而谢林的同一性哲学相反，它能够提供理解神话建构的一种体系框架，因神话建构唯一指向希腊教化的自在东西。同时，尽管在自身中包含历史的维度，同一性哲学能够在突出同一性的同时不断地扬弃希腊神话的历史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