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娘,请你今天晚上写一封信给我,我也将再写信给你。在这儿请你鼓足心中的勇气,不必害怕,我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愿做我的夫人吗?我爱你,并且把你看作属于我的了。请不要说我的情绪是突如其来的。这至少不是一桩可责怪的事,也无需请求加以原谅。但我想知道,是否你和我一样感觉到我们绝不生疏?你不相信我们结合后会比单独的生活要更自由些,更幸福些吗?和我这样一个在一切生活和思想领域都要求自由和改造的人一道奋斗,你有这个胆量吗?
现在请你坦白些,不必有所隐瞒。除掉我们共同的朋友S君以外,没有人知道这封信和我们的问题。明天上午11点我将乘快车回巴塞尔,必须回去,今特将我在巴塞尔的住址一并附上。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要求,请你将你母亲的住址写给我,我马上就写信给她。请你快些决定,同意还是不同意。最好到明天中午10点钟之前,我在旅馆中能得到你的书面答复。
1876年4月11日于日内瓦
《尼采致一位荷兰女郎》
贪婪和爱情,对于这两个概念,我们的感觉是多么不同呀,然而,这可能是同一个欲望的两种说法罢了。
一种说法是从已经占有者的立场出发的,在他们,欲望已呈静止状态,而只为“占有物”担心;另一种说法是从贪得无厌者和渴望者的立场出发的,所以将其美化为“好”。我们的博爱,它难道不是对新的财产的渴望吗?同样,我们对知识、对真理的爱,以及对新奇事物的追求是否也是这样呢?
《快乐的科学》
出于爱情而被做的东西,其发生总是超出善和恶。
《善恶彼岸》
爱情使一个爱者的许多高贵的和隐蔽的特性暴露出来——他的少有的东西,例外的东西:在这一点上,爱情容易低估在他那里的普通的性格。
《善恶彼岸》
只因我们对陈旧之物、对已占有之物慢慢感到厌倦,于是伸手去攫取新的。即使风景绝佳之地,我们只要住上三个月,就不再为我们所钟爱,而某处遥远的海滨则刺激起我们的贪欲。占有之物因为占有而变少了。我们对自己本身的兴趣总是由于这兴趣在我们身上变花样才得以维持,这也叫占有。一旦我们对占有物产生厌倦,也就对自己产生厌倦。(人们也可能因为占有太多而痛苦,把占有物抛弃或分给他人,可冠上“爱”的美名。)当我们看见某人受苦受难,就乐于利用此时的契机,攫取他的占有物,一如慈善者和同情者所为——这些人把获取新的占有物的欲念称之为“爱”,其欢乐心绪就好比参加一次向他们招手的新的征逐。
《快乐的科学》
她爱他,从此对他深信不疑,像一头母牛默然呆视,满腹心事。痛苦啊!
她完全变了,变得不可理喻,这恰恰使他心醉神迷!他的个性却很稳定!她难道不会对自己的个性进行伪装吗?佯装冷酷无情吗?爱情难道不是这样忠告她吗?喜剧万岁!
《快乐的科学》
一代代人的爱情最明显地表现为对占有的追求。情郎总想绝对占有渴望得到的女人,也企盼对她的灵魂和肉体拥有绝对的权力,他欲单独被爱,欲作为至高无上的、最值得渴慕的人驻留和统御在女人的灵魂里。这着实意味着把所有的人排拒在珍贵的美好、幸福和享乐之外。这个情郎旨在把别的情敌搞得一贫如洗,让自己成为金库的主人,成为“征服者”和剥削者队伍中肆无忌惮和自私至极的人,别人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苍白而无价值的,他随时准备制造牺牲,扰乱秩序,无视他人的利益。想到这些,人们不禁感到奇怪,这种疯狂的性爱贪欲和乖戾何以在历史上被大肆美化、圣化,以致人们从中获得的爱情概念居然是:爱情与自私是对立的,实际上呢,这爱情恰恰是货真价实的自私的代名词。对于这个说法,一无所有的人和渴望拥有的人还颇有微词哩;而那些在爱情方面被恩赐许多占有物因而也得到满足的人,比如在所有雅典人中最值得爱和被爱的索福克勒斯,有时也不免对爱情骂一声“疯狂的恶魔”,然而,爱神厄洛斯随时都在笑话这类渎神者——恰恰是他们,一向是爱神最伟大的宠儿。
《快乐的科学》
当然,在世界上到处存在一种爱的延续。在延续中,两个人的渴求指向另一种新的渴求,指向共同的更高的目标,即位于他们上空的理想。可是,谁熟悉这种爱情呢?谁经历过这种爱情呢?它的正确名字叫友情。
《快乐的科学》
尽管我对一夫一妻制的成见做过让步,但我绝不承认人们的这一观点:这种婚姻的男女双方是平等的。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平等。男女双方对爱情的理解是不同的,对爱情的前提条件,即一方不应要求另一方的情感及爱情观与自己雷同,理解也有差异。
《男女对爱情的偏见》
女人的爱情观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彻底的灵与肉的奉献,毫无保留,毫无顾忌,甚至一想到奉献如若带上附加条件就感到羞愧、惶然。在这种无条件奉献的情况下,男人的爱情便只是一种信念:女人没有别的信念。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他就要从女人那里得到爱。这样,他与女人之爱的前提条件就相距十万八千里。除非世上也存在要求自己完全奉献的男人,果如此,他们也就不是男人了。男人如果像女人那样去爱,他就会沦为奴隶;但女人如果像女人那样去爱,她就会成为更加完美的女人……
《男女对爱情的偏见》
女人无条件放弃自己的权利,这激情的先决条件是男人不要有同样的激情,不要有同样的放弃。倘若双方都为爱情而放弃自我,我真的不知道会出现何种结果,也许是人去楼空吧?女人希望男人把她当做占有物接受,希望完全献身于“被占有”,故而期盼得到一个接受她的男人,而这男人又不付出什么,相反只应使他变得更丰富,亦即经由女人的奉献使他的力量、幸福和信念不断增强。我想,“女人奉献男人接受”这一理所当然的矛盾,人们是不可能通过任何社会契约、也不可能经由要求平等的良好意愿而超越的,那么,符合心愿的倒是,不要老是把这一矛盾的冷酷、可怕、难于理喻、不道德等属性置于眼前,因为从全面考虑,爱情乃是天性,大凡天性总是有点“不道德”的。
《男女对爱情的偏见》
只爱一个人是一种野蛮的行为。因为,其他的人将因此被牺牲。对于上帝的爱也是这样。
《彼岸》
人很不容易把自己看作一个上帝,下身就是理由。
《善恶彼岸》
女人的爱情还包括忠诚,它是从爱情定义中派生出来的;而在男人,忠诚很容易被当做爱情的后果,比如当做谢意、特殊的情趣、所谓的心灵亲睦等,但从不属于男人之爱的本质。所以人们有理由说,在男人身上,爱情和忠诚是天然对立的,他们的爱情即为占有的愿望,而非奉献和放弃,占有的愿望每次又以占有为结局……
男人绝少承认正是“占有”才维持了他的爱情,事实上,这正是他的占有欲更巧妙、更令人怀疑之处。他不轻易承认,一个女人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奉献”的了。
《男女对爱情的偏见》
感性常常使爱情的生长仓促进行,以至于根总是虚弱的,很容易被拔出。
《善恶彼岸》
男人创造了女人——从何而创呢?
从他的神——他“理想”中的肋骨
《偶像·箴言和箭》
脸——就只有一张脸的女人,除脸之外,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内涵;而那些明知她与魔鬼没有两样,且有着永无止境的欲望,却依然和她交往的男性,也未免太可怜了。但是,能够满足男性的愿望,给予男人最大刺激的,却又非这种女性莫属。男人为她寻找灵魂——且一直地找下去。
《人性的》
能够承诺的东西——行动可以承诺,感情则无法加以承诺。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太复杂了。一个人如果向谁承诺要永远爱他、永远恨他,或永远对他忠实,这明明是在虚应别人一项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如果另有别的企图时,表面上,他依然可以终生地爱你、恨你和对你忠诚,因为在同一种行动当中,可能包括着为数可观的动机。
答应人要一辈子地爱他,不只是爱,还得要有爱的行动;亦即纵使不再爱了,由于别的企图,说不定依然会同样地有爱的表现。于是,在别人的脑海中,这一份爱仿佛是永远不变。
换句话说,当有人指天发誓说他对你的爱此生不渝时,他是在发誓说他永远地在表面上爱你。
《人性的》
爱情甚至宽恕被爱者的过分的情欲。
《快乐的科学》
两性彼此低估,理由是,他们在根本上只尊重和热爱自身(或他们的自己的理想,为了把它更使人喜欢地表达出来)。因此,男人希望女人是安宁的——但是,恰恰女人基本上是不安宁的,像猫一样,女人巧妙地装出安宁的样子。
《善恶彼岸》
在报复和爱情中,女人比男人更野蛮。
《善恶彼岸》
忠告作为谜。——“如果桎梏没有挣断。——你必须首先咬紧它。”
《善恶彼岸》
我曾听到的最贞节的话:“真正的爱情在于心灵,它覆盖到肉体。”
《善恶彼岸》
在古代,友情被视为最高的情操,高于知足者和智者的自尊心,比自尊心更神圣。这,可以从马其顿国王的一则故事中得到充分说明。
这国王捐钱给雅典一位玩世不恭的哲学家,结果钱被退了回来。“怎么?”国王问,“他难道没有朋友吗?”
这话的意思是:“我敬重智者和独立处世者的自尊心,但是,如果在他心目中朋友的分量胜过自尊心的话,我会更敬重他的人格。哲学家要是不懂得两种感情孰重孰轻,那么,他在我面前就自我降格了。”
《快乐的科学》
“我们的最接近的人不是我们的邻居,而是我们的邻居的邻居”——每个民族都这样想。
《善恶彼岸》
我们曾是朋友,但时下形同陌路。事实确也如此,用不着隐瞒和佯装,好像羞于言及似的。
我们是两艘船,有各自的目的地和航线。我们可能在航行中交会,同庆节日,而且已经这样做了。此后,两艘勇敢的船只静泊于同一个海港和同一个太阳下,看似二者皆达目的。
然而,我们各自的使命有着强大无比的力量,它旋即驱散我们至不同的海域和航线,或许,我们再也无缘相会了;或许,纵然相会也彼此不复相认,因为不同的海域和阳光已把我们改变了!
我们彼此必然成为陌生人,这是控驭我们的铁则!惟其如此,我们彼此应该更加尊重才是!对往昔友谊的忆念应该更加神圣才是!肯定会存在茫无际涯的曲线和星儿运行的轨道,我们各自的航线和目标仅为其中一个短距离罢了。让我们把自己升华至这一理念吧!
人生苦短,我们的视力无奈过于微弱,以至于不可能超越崇高的朋友关系。如此,让我们还是信奉似天上星儿一般的友谊吧,即使我们彼此不得不成为地球上的敌人。
《快乐的科学》
朋友是这三位一体:患难中的弟兄,大敌当前的同志,视死如归的自由人!
《赫拉克利特主义》
一切人间的幸福,朋友,都得自斗争!
《赫拉克利特主义》
无论是谁,人总是拥有自己的权利。
《人性,太人性了》
在人类中间不愿死于焦渴的人必须学习着饮下一切的酒杯;那在人们中间要保持清洁的人必须知道怎样在污水中洗濯了自己。
《查拉图斯拉如是说》
在和羞于表达感受的人们交往当中,一个人必须要会掩饰、装糊涂。
《快乐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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