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拉根据哲学的三个论题将社会建构主义区分为三种类型。
在他看来,社会建构主义有三种哲学论题。“在我们开始讨论社会建构主义之前,有必要在建构主义文献中区分出三种具有重大作用的三个主题。将自己称为建构主义的人,有时是在谈论关于我们生活世界中的某些和全部事实;有时是在谈论我们在认识这个世界中的认识论主题;有时是在谈论我们关于世界言说的语义问题。”〔350〕
首先,库克拉从事实的属性及其可建构的强度来区分社会建构主义。
库克拉对事实进行了分类。“为了描述各种不同的建构主义,我发现有必要根据事实的种类来区别不同的建构主义。我并不认为各种建构主义都是在逻辑上一致的。事实上,我总是追问各种建构主义的逻辑一致性。但确实存在着讨论建构主义的特有范畴。首先,存在着科学事实,——那些被科学的直觉发现或发明的事实。我所说的事实是指自然科学事实。我把社会科学的事实称为社会事实。……科学事实和社会事实都是从日常事实中分离出来的。……最后,可以想象,有一种事实不可能被任何人类所设想的方法论所接触,我把这类事实称为noumenal facts。……也许某些心理分析中的无意识概念就属于noumenal facts。”〔351〕
基于对事实及其建构强度的分类,库克拉将社会建构主义区分为各种类型。强建构主义和弱建构主义的区别就在于所建构的事实的广度或所建构的事实的多寡。“各种建构主义观点的不同就在于它们对科学事实、社会事实和日常事实的不同的组合之建构本质的肯定或否定。强建构主义就是这样一个观点,我们可能具有的所有事实都是建构的。超强建构主义是一种更为激进的观点,即认为所有的事实都是建构的,不存在独立的实体。强建构主义也许承认有不可知的noumenal facts的存在。但超强建构主义则完全否认noumenal facts的存在或认为noumenal facts也是人类的建构。”
弱建构主义只在于它所建构的事实的有限性。“弱建构主义得因于除了承认有不可建构的noumenal facts外,还承认在科学的、社会的和日常的事实中还有或也许有不可建构的事实。科学的建构主义就是认为科学事实是可以被建构的,……如果认为所有的科学事实都是可被建构的,那么这种观点就是强科学建构主义,如果认为有些科学事实是可以被建构的,有些科学事实是不可被建构的或独立的,那么这种观点就是弱科学建构主义。对科学建构主义而言,科学事实是建构的,那么社会事实或日常事实是独立的还是被建构的?既然科学事实是建构的,某些非科学事实或日常事实就是独立的,我把这种观点称为工具建构主义,以承认它与传统的工具主义科学观的密切联系。在最严格意义上,工具主义认为,世界能够被分成观察的和理论的,只有观察命题才具有真值,而理论命题只是纯粹语言学上的、观察系统化和进行预测的工具。但也存在广义上的工具主义,这种观点把理论命题看成在认识论上或形而上学上与观察命题相当的东西,即把无真值的理论命题按观察命题处理或转换为有真值的观察命题。这第二种观点就是弗拉森(Von Frassen,1980)的建构论的经验主义。”〔352〕
按照这个思路,库克拉还讨论了物质的建构主义。“我们谈论事实对人类活动的依赖时,应切记建构主义有几种不同的关系。对此,让我们把讨论限定在科学事实的建构。所谓的科学事实取决于人类的活动——最直接的意义——是指作为实体和过程的事实是由于科学家活动的制造而发生的,而没有人类的活动就不会发生科学事实。”〔353〕
库克拉说,关于物质的建构主义有三种观点。第一种是无可争议的。如果来自于人类行为的科学事实的独立性只是意味着,人类不做某些事实,这个事实就不存在,那就必须承认这种科学事实就是建构的。第二种观点是,同样明显的是,在直接的意义上,有某些科学事实并不是被物质的建构的。在科学物质材料的范畴内,塞蒂娜强调,原材料是先期建构的,但她没有按时继续追溯。实验室的老鼠也许是被建构的,但第一个实验鼠的妈妈从何而来?实验中用的化学药品是纯化的,但被纯化的药品又从何来?第三,从形而上学的观点看,物质地建构的实体和非建构的实体并没什么意义。被物质建构的客体非常像自然的客体。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是,前者有人类的行为。被物质建构的实体需要人类的行为使之存在;但它们的存在分有了自然客体的特性,这些自然客体的持续存在并不取决于人类的持续存在。如果人类全部毁灭,依然存在激光和特殊的实验用鼠——至少会存在一定时间。如果人类毁灭后激光依然存在,这个没有人类的世界却依然有激光。按照上述分析可能有两类建构主义。一种是因果性的(causal)建构主义,不断的人类行为创造并维持了世界上的事实;另一种是构成性的(constitutive)建构主义,所谓相对世界的事实应转换为相对于人类活动的事实。〔354〕
在库克拉看来,第二种类型的建构主义属于语义学的建构主义。“第二种类型的主张把形而上学的论题同语义假设区别开来。建构主义易于讲自然在科学主张的接受过程中并不发挥作用的话。当他们这样讲的时候,有时他们心目中有这样一个形而上学的论题:自然在科学接受中并不发挥作用,因为在这种接受之前已经存在一个关于自然的自然。换言之,这种讨论实际上是一种语义学上的转换。例如,柯林斯就曾经提出,词在过去的用法并不决定它在未来的用法。从这个角度看,命题并不存在决定性的经验内容:不存在一个能够证实或/和证伪假设的事实。这种结果能被用别的方式协商。从这个角度看,自然在科学接受中不发挥作用是因为自然不能以相当的方式将语言结合起来。至少据初步查证,语义学的建构主义既独立于认识论的相对主义,也独立于形而上学的建构主义。语义学论题论及语言,而相对论论题论及信念。我们可以通过意会知识的概念把语义学的建构主义同对相对论的否定结合起来,意会知识是指,命题没有决定性的经验内容,我们可能依然没有有关世界的绝对正确的非命题知识。这就是说,即使我们在原则上难以说出下一步将发生什么,我们也可以意会到下一步将发生什么以及我们将如何理智地行为。逆命题也是有效的:相对论并不需要语义学的建构主义。对一个信仰是相对的辩护并不意味着其中不存在绝对的真命题。它仅仅意味着,即使存在绝对的真命题,我们也不能绝对地知道哪一个是真的。从中可以推知,语义的建构主义不独立于形而上学的建构主义。即使命题具有决定性的经验内容,世界也有可能被社会地建构;即使语言是我们描述世界的界限,世界也可能独立于我们的建构活动。”〔355〕
语义学的建构主义拥有众多支持者,这些支持者大多受约定主义的影响。“巴恩斯、布鲁尔和柯林斯都是语义学的建构主义者,这种建构主义者是以克里普克(Kripke)的结论为基础的:命题没有决定性的经验内容。”〔356〕这是因为:“许多把自己称为建构主义的人都承认这样一个口号:自然在我们认识论的决定中不起作用。但这个口号可以有不同的解释。”〔357〕因此,“柯林斯正确地证明了,语义学的建构主义导向约定主义。我们人类的使命就是决定什么是对的和什么是错的。而所有的约定主义,就像逻辑建构主义一样,最终将堕入非理性主义”〔358〕。
第三种类型的社会建构主义属于认识论的社会建构主义,库克拉将这种建构主义称为形而上学的建构主义。这种形而上学的建构主义也就是本体论的相对主义。“我的命名法与尼尔森有所不同。我通常继续用‘建构主义’这个词来指称本体论的相对主义,以及用认识论的相对主义来指称尼尔森的‘关于理性的相对主义’。为了避免误解,我有时把‘本体论的相对主义’称为形而上学的建构主义。”〔359〕
但形而上学建构主义并不等同于认识论的相对主义。“与建构论相关的认识论主题是认识论的相对主义,按照这种观点,任何信念都没有绝对的证据,而合理的辩护只有在论及文化、个人和范式的时候才有意义。形而上学的主题和认识论的主题通常被看作是建构主义的同一个硬币的两面。因此,法恩(Fine)认为,哲学意义上的建构主义有两个信条:反实在论和相对主义。〔360〕尼尔森也有这个看法:哲学上的建构主义……在两个意义上是相对主义的。第一,存在一个实体和过程意义上的本体论的相对主义;我们无法思考那些被科学家们看作是客观存在的实体和过程的必然显现的现象;反之,理论实体和过程是被科学家所构成或所建构的……;第二种建构主义的相对主义论及科学的理性。按照非相对主义的理性主义,科学决定是否正确,应该付诸普遍的标准,这个标准应控制适当的科学证据的使用……作为那种关于理性主义的相对主义建构主义否定这样的标准。”〔361〕
这是因为:“形而上学的建构论和认识论的相对主义至少在初步看来是两个相对独立的实体,尽管这两种观点往往被同一个人所支持。首先,初步查证,建构主义并不明显地需要认识论的相对主义。据初步证据,把那种认为事实是社会地建构起来的建构主义和承认有绝对真假的反相对主义结合起来是可能的。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某些社会实体就是被无可争议地建构起来的明证。货币的价值就是一个被社会地建构起来的事实:我们称之为货币的这张纸片能够使我们购买东西,仅仅因为它被广泛地认可为它确实能够使我们购买东西。然而,如果有一个孤立的个人不相信货币具有购买力,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错的。同样,应该得到正视的是,科学事实一旦被社会地建构,而且一旦已经被建构起来,那么,如果有人怀疑这种建构,那么,这就是一个错误。有些建构主义者就承认建构主义而又否认相对主义,例如,拉图尔和伍尔加所著的《实验室生活》就是一个在建构主义文献中最有影响的著述,这部著述就提请读者关注他们的观点并‘不是相对主义的’(1986:180)。相反,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即把只能相对地为之辩护的信仰同只有一个独立的实体的反建构论结合起来。这就是被德维特(1991)称为‘羞羞答答实在论’(Fig-leaf realism)。这种实在论认为确实存在一个独立于人类行为的实体,但否认我们对这个实体只能有一种绝对的知识。康德就是这种‘羞羞答答实在论’。此外社会学家和相对论者塞蒂娜(1993:557)就是当代的‘羞羞答答实在论’者。塞蒂娜仍然把自己算做建构主义者,但部分是因为她的相对论立场,部分是因为相对的科学事实看作是建构的。”〔362〕
库克拉认为,这三种社会建构主义,关于事实的社会建构主义、语义学的社会建构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建构主义,尽管有所区分,但三者的关系比较复杂。“我所强调的是,上述讨论仅仅提供了三种建构主义论题相互独立的初步考察的案例。我的观点并不是让人们在这三种建构主义中只选其一,而只是说明在这三种理论中存在着复杂的关系。”〔363〕
除了上述三种划界外,库克拉还讨论了其他类型的社会建构主义。有这样一段话比较典型:“既然实体的绝对构成是磋商和协议的社会性产物,物理的和精神的世界就是出自社会性材料的建构。我们可以给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取一个适当的名字——社会主义。既然这个词在用法上略有不同,我们就把这种建构主义称为形而上学社会主义的建构主义。形而上学的社会主义的建构主义有可能存在于强建构主义、超强的建构主义和羞羞答答的实在论之间。形而上学社会主义的建构主义相当于强建构主义,是因为它认为社会事实是独立的,但我们所拥有的其他种类的事实则是建构的。它与超强建构主义相关联,是因为它认为社会事实是独立的,全部其他的事实都是建构的,不论这些事实在我们所及之内还是在我们所及之外。最后,与羞羞答答实在论相比较的社会主义的建构主义,认为社会事实是独立的,而其他的事实则是建构性的,但却存在一些不能被建构的noumenal facts,这种事实是非社会地建构的。”〔364〕
例如,在库克拉看来:“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1953)就是形而上学社会主义的建构主义。在他那里,某些社会事实是不可分析的,信念和目的是我们生活形式的一部分,但却不可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尽管他没有明说,维特根斯坦确实是一个形而上学的社会主义者。作为一个社会主义者,他虽然没有对某些非社会现象给予深入的非社会的分析,但却对非社会现象给予了较深刻的社会分析。在现代的社会建构主义者中是否也有社会主义者?柯林斯就是一个。按照柯林斯的观点,自然科学的事实是社会地建构的,但社会领域却被看作是真实的和不可变易的东西。”〔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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