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最近,自无意识心理学开始发展以来,从心理学的角度观察历史才成为可能。所有以前的历史哲学,包括黑格尔的、斯宾格勒的和汤因比的,都缺少从心理学角度的观察。单单研究历史,不足以建立一个历史哲学。历史哲学的建立有赖于哲学和心理学的扶助。建立一个历史哲学,所靠的不是费力的实验,而是瞬间的直觉。因此,我们不应指望专门研究历史的人建立历史哲学。拿科学来说,在某个领域做出革命性贡献的人往往不是专门从事那个领域研究的人。比方说,引起化学革命的道尔顿就不专门研究化学。道尔顿之所以能够引起化学的革命,是因为他把气象学和物理学方面的观察运用到化学中去了。
斯宾格勒和汤因比试图只靠研究历史而建立历史哲学。由于他们最通晓西方历史,他们的理论就反映西方历史的总的状况。他们试图把对西方历史的观察运用到其他文明中去,如印度文明、中国文明等。他们的研究方法不是从总的思想到具体的实例,而是从具体的实例(西方文明)归纳出总的思想,即总的历史哲学。斯宾格勒和汤因比完全投入到历史研究之中,未能运用哲学和心理学的最新发现,未能运用尼采和弗洛伊德等人的发现。他们的著作之所以卷帙浩繁,是因为它们不基于直觉,不是真正的哲学。
新的历史哲学集哲学、心理学和历史学于一身,它不是单纯的历史研究。这个理论比斯宾格勒和汤因比的理论要简洁得多。它的目的在于描述那股力量,那藏在历史背后的无意识的本能。然而,它不力图对所有的历史事件和文明现象都做出解释,也不力图对当今的文明是否将兴旺发达或腐朽没落做出预言。可见,这个理论不像斯宾格勒和汤因比的理论那么雄心勃勃。同样,新的科学理论也有时不像先前的科学理论那么雄心勃勃,那么不厌其烦地解释来、解释去。比如,从某些方面来讲,牛顿和拉瓦锡的理论就比他们前辈的理论解释得要少。[9]
历史哲学必须重点研究文化历史,而不是政治历史。人类精神在文化领域比在政治领域表达得更加明确,这正如独唱歌手比合唱歌手更能充分地表现自己。在政治领域里,人类精神与外国文化和地理环境等发生关系。在这个领域里,事件的形成与多方面的因素有关,所以,要想描述无意识本能在政治历史中的作用,是很困难的。而另一方面,文化领域内,促使事件形成的因素不如政治领域那么多,所以,无意识本能的作用在这个领域里就较为明显。虽然历史哲学可以加深我们对政治历史的理解,但它的主要重点必须是文化历史,它必须集中表现无意识本能如何影响文化和怎样引起衰朽与复兴。
【注释】
[1]《作品集》,荣格著(Jung, Collected Works, vol. 5, par. 80);《与路西力亚斯的通信》,塞内加著(Seneca, Epistles to Lucilius, Loeb Classics, vol. 1, #24);《双城记》,狄更斯著(Dickens, A Tale of Two Cities, III, 6);《道德的系谱学》,尼采著(Nietzsche, Genealogy of Morals, III, 21)。
[2]关于林肯,见《由林肯报告的预见的梦》,G.威尔逊著(G. Wilson, “A Prophetic Dream Reported by Abraham Lincoln”, American Imago, June, 1940);关于梵高,见《亲爱的西奥》(Dear Theo, p.227);关于克尔恺郭尔,见《克尔恺郭尔》,W.劳瑞著(W. Lowrie, Kierkegaard, III, 2)。
[3]《吉万尼·瑟冈悌尼:一例心理分析研究》,卡尔·亚伯拉罕著(Karl Abraham,“Giovanni Segantini: A Psycho-Analytical Study”, 1911);《混杂的意见和警言》,尼采著(Nietzsche, Assorted Opinions and Maxims, #94);《奥斯卡·王尔德》,R.埃尔曼著(R. Ellman, Oscar Wilde, ch. 22)。
[4]《作品集》,荣格著(Jung, Collected Works, vol. 5, par. 80); 《宗教经验种种》,威廉·詹姆斯著(William James, Varieties of Religious Experience, VI, 7)。
[5]《论道德基础》(On the Basis of Morality, #21)。
[6]尼采写道:“我是第一个看到这个对立的:与生命相悖的衰亡本能……对抗一种最高的肯定形式”见《请看斯人》(Ecce Homo, “The Birth of Tragedy”, 2)。
[7]尼采说到过“永久轮回的思想是一个完全可以达到的最高的肯定形式”。见《请看斯人》(Ecce Homo, “Thus Spoke Zarathustra”, 1)。
[8]《人与超人》 和《返回麦图塞拉》 引言,萧伯纳著(Shaw, Man and Superman, 3, and Back To Methuselah, Preface)。
[9]《科学革命的结构》,托马斯·库恩著(T. Kuhn, The St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 ch.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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