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 经济的复杂性概念
要摆脱抽象的人道主义、经济主义、实践主义、历史主义，首先必须使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问题得到正确而非意识形态的提出。这个正确的提问就是弱主体的社会关系承载者与社会的复杂结构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社会作为社会的运作机制，而不是对既定对象的个人与既定存在的社会进行抽象分析，即使这种分析是不动的运动——对既定对象的历史主义、实践主义的理解。社会作为社会的运作机制，正像认识的生产一样，是各种实践生产结构作用的结果，而其中经济实践而不再是理论实践构成了社会机体机制的关键，因为经济归根到底起决定作用，它决定了相对独立的其他因素何种起最后直接决定的作用。
对经济实践的简单化还原主义的理解，还原到简单的唯一性，例如人的本质、劳动、实践等的做法，就是对经济实践的“同一性思维”，是把经济的复杂结构回复到简单追溯的平面空间，这毫无疑问是意识形态的认识。因此，要把握社会的运作机制，必须首先理解经济实践，而要理解经济实践，就要确立经济的真正概念。
经济的真正概念不是古典政治经济学所研究的经济的既定现实存在，不是经济的经验性，而是要破除同一性思维的窠臼，寻找经济的真正的理论，也就是提出经济的真正概念。“建立经济的概念就是把它作为一种生产方式的结构的层次、要素或领域严格地规定下来。因此，也就是确定经济在这个结构中固有的位置、范围和界限。”[1]也就是说，首先要把经济看作是一种生产，而不是既定存在；其次，这种生产形成了有层次的结构，同时它又是更广的生产——社会的结构的组成要素；最后，我们要确定的一方面是经济的结构，另一方面是经济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范围。因此，经济要在社会的结构中得到理解，社会要在经济起归根到底决定作用的作用下来理解，二者是互相缠绕的。孤立抽象地抽取其中一个因素，不论是孤立地研究经济，还是孤立地研究社会，都会导致对社会、经济的意识形态化理解。
古典政治经济学从主体出发，把经济看成是既定现象的同质空间并追求经济满足主体的需要的目的。阿尔都塞则根本否定了主体，否定了同质空间，否定了抽象的价值追求，阿尔都塞要回到真实的社会、经济的生产中。那么拨开意识形态的面纱，经济的真正面貌是什么样的呢？经济概念的真正提出意味着经济面貌的掌握，而经济对象或者说经济概念正是在经济面貌的展现中获得的。
阿尔都塞分析了经济的三个领域：消费、分配和生产。在消费领域，与古典政治经济学把主体的需要和经济直接联系起来不同，阿尔都塞指出，马克思所说的消费是包括个人消费和生产性消费的双重消费。首先，生产性消费不与主体的需要直接相连，它是对原料和生产工具进行的生产，从而促进再生产。其次，个人消费什么，怎样消费，受到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和社会分配的规定。“生产形式对个人需要的规定则更进一步了，因为生产不仅生产一定的消费资料（使用价值），而且生产它们的消费方式，甚至生产对这些产品的欲望。”[2]因此，马克思把古典经济学的人本学基础上的人的“需要”转换场所为经济规定的双重结构规定。
消解了对消费的既定现象研究的神话，再来看一下分配。分配包括收入和使用价值的分配，使用价值的分配包括由收入所决定的消费资料的分配和在生产资料所有者之间分配的生产资料的分配，后者显示了生产关系或者说阶级的存在。因此，古典政治经济学所谓的抽象人的抽象的需要是一个意识形态的神话，真正的个人是处于社会生产关系中的物质承担者；经济也不再是对所有主体一视同仁的既定现实的经验抽象，不是平面的同质空间，而是处于生产关系中的结构，“一种新的结构，即在决定经济现象的‘生产关系’的支配下思考经济现象的结构代替了旧的同质的‘平面空间’”[3]。
因此，消费和分配都是由生产决定的，于是生产的概念就对整个经济的概念来说起决定作用。如果仍要套用西方哲学的“主体”这个字眼的话，那么主体不再是抽象的孤独个体，而是处于一定物质过程之中的生产关系。“同一切表面现象相反，真正的主体不是天真的人类学的‘既定存在’的‘事实’，不是‘具体的个体’，‘现实的人’，而是这些地位和职能的规定和分配。所以说，真正的‘主体’是这些规定者和分配者：生产关系（以及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社会关系）。”[4]当然阿尔都塞是不赞成用“主体”范畴的。
具体来看生产，生产包括劳动过程和生产关系。在劳动过程中有两个特点：“劳动过程条件的物质性质；生产资料在劳动过程中的支配作用”[5]。第一个特点把马克思与劳动的唯心主义哲学区分开了，因为马克思认为劳动和自然——无论是天然自然，还是人化自然——是创造使用价值和财富的源泉，正是在劳动的唯物主义观点上，马克思区分了可变资本和不变资本，生产资料的生产和消费资料的生产等，“经济分析的对象的概念不是超经济的概念，而是理解经济对象本身的性质所必不可少的经济概念的结构的概念：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第一部类和第二部类这些经济概念在经济分析领域中只不过是劳动过程的物质条件概念的经济规定。因此，对象的概念直接存在于直接‘运行’的经济概念之中”[6]。第二个特点：劳动资料的支配作用。劳动资料、劳动工具决定了生产方式，从而区分了不同的历史时期。而生产方式不仅包括人改造自然的不同水平，也包括在生产中结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生产关系。“生产的社会关系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能还原为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能还原为仅仅涉及人的关系，因而不能还原为一个普遍模式，即主体间的相互关系的各种转换形式（承认、威望、斗争、统治和奴役等等）。在马克思那里，生产的社会关系表现的并不是单独的人而是生产过程的当事人和生产过程的物质条件的特殊的‘结合’。”[7]正像劳动过程不能没有生产关系一样，“生产关系必然包含着人与物的关系，因为生产关系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恰恰是由生产过程中的人与物质要素的关系来规定的”[8]。而生产方式就是生产当事人与生产资料在特殊的结合方式中的结合，“这些特殊的结合方式包括：所有权、占有、支配、享受、共同体等等”[9]，由此产生相应的生产关系和职能集团。由于结合的形式和要素会发生变化，因此社会不是历史逻辑同一的连续发展，而是由生产各要素的结合关系所决定的结构的震荡。这就是生产中的劳动过程和生产关系，其中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是互相缠绕的，忽视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得出科学的生产概念。“对生产概念的思考，也就是对生产条件的同一即生产方式的概念的思考。对生产方式的思考，不仅是对生产的物质条件，也是对生产的社会条件的思考。”[10]
在对经济的消费、分配和生产三大领域的分析中，生产是决定性的领域，这个领域是一个关系的领域，是不同要素的不同结合方式的领域，而不再是同质的平面空间。这就是经济的区域结构。而经济的区域结构处于社会的整体结构中，“马克思通过他的概念来规定经济的时候，他不是在同质的平面空间的无限性中，而是在区域结构所规定的、并且是总的结构的组成部分的特定领域中来说明经济现象的。因此他是把经济现象看作是一个复杂和深刻的空间，而这个空间又是另一个复杂而深刻的空间的组成部分。”[11]
现在该来看一下这个复杂深刻的社会结构了。首先经济的区域结构起归根到底的决定作用。其次，其他区域结构的从属地位是相对独立的，并且其可能起的最后决定作用是由经济来决定的。最后，政治的、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为生产方式的继续存在提供保证，因而是经济的条件。“如果生产关系的结构规定着经济本身，那么，一定的生产方式的生产关系的概念的规定必然要通过社会的各个层次及其固有的联系的型式（即作用型式）的整体概念的规定才能够完成。”[12]这就是社会的结构，这是相互独立的主从结构，其中经济的概念不再是既定的同质性存在，而是在结合关系中的复杂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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