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伦理学和戏剧理论

3.6　批判伦理学和戏剧理论

阿尔都塞在同一性思维的意识形态批判中得出了新的认识论、辩证法、历史观和社会观，除此之外，阿尔都塞还构建了批判伦理学和新的戏剧理论。

这种批判伦理学在对现有伦理学的意识形态批判中来彰显应有伦理学的空位，在空位的不断祛除非本真的存在中，空位的空缺在否定、无中向我们显露出其大致的轮廓。这个轮廓的彰显与科学的揭示批判作用是不可分的。那么这个空位是什么？这个空位只有在消极、否定性的界限中才能得到积极肯定的界限。具体说来，单方面的意识形态控制不可能使人真正找到家的感觉，不可能使人回到归属之地。人类的家园只有在科学地批判现实，揭露其非人化中，在拨去浓雾之后才会显露出来。伦理不是某种固定的东西，而是现实的批判运动，这就是批判伦理学的批判性所在。当然，批判伦理学作为维护社会秩序来说，它仍属于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但是就其批判的本质来说，它不同于传统辐射式的意识形态，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抽象模式，而是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放到具体的形势中即在社会关系中来思考，因此伦理不是一个普遍的简单模式，而是批判性地生成。阿尔都塞的批判伦理学使伦理学从抽象走向真实，从静态研究走向动态研究。与意识形态的现实性不同，科学的理论可以预见未来，因而阿尔都塞的批判伦理学不仅是对社会关系的真实揭示，更显示了改变世界的新方向，是在现实基础上的有关未来的伦理学。总之，阿尔都塞问题式中的伦理学完成了从无意识的意识形态到有意识的意识形态批判的历程，向我们展开了伦理学的可能空间。

正像批判伦理学要揭示虚假意识的真实统治，回到真实的意识中一样，戏剧理论要通过间离效果和祛中心化来反抗异化了的自我意识的真实自我承认和统治，也就是说戏剧理论要破除自我意识——意识形态的神话。首先这种自我意识是社会、家庭所外在给予的，这种他人蓄意的无意识被内化为个人的自我意识，并被个人当成自己本己的真实意识。阿尔都塞称之为“情节剧意识的辩证法”：“情节剧意识的辩证法只有付出以下的代价才能存在：一方面这种意识必须是从外部世界借来的（资产阶级道德的冠冕堂皇和谎言），另方面它必须是在一定环境中生活的人（下层平民）的真实意识（尽管这是完全异己的意识）。”^[1]这种辩证法只有同真实世界相碰撞才能轰然倒塌，而唯物主义的戏剧理论的要旨就在于揭示真实给人看，把“道德和宗教的华丽辞藻掩盖着他们的艰苦处境”^[2]显示出来并被自我意识到，也就是说自我承认、自我意识不是虚假幻象的自我意识和满足，而是揭示了处于一定社会形势中的真相的自我真实意识。“马克思说，必须抛弃意识世界的虚假辩证法，转而去体验和研究另一个世界，即资本的世界”^[3]，而戏剧理论则要同虚假世界相隔离，在祛中心化或者说祛意识形态化中，观众不是与意识形态同谋的共鸣者，而是戏剧终结之后的社会历史中的真正演员。

这样戏剧理论就发生了根本的问题变革。传统戏剧的总问题是社会的自我意识形式，而唯物主义戏剧理论的总问题是建立在物质批判基础上的真实的有意识的批判。相对于前者的非批判性——一种意识、一个中心——而言，后者是批判性的。“总体的、透明的自我意识，作为整个戏剧的镜子，始终只是意识形态信仰的形象，它虽然把整个世界纳入到自己的戏剧中去，但这个世界只是道德、政治和宗教的世界，神话和毒药的世界。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布莱希特的剧本具有离心性，因为它们不能有中心。”^[4]这种“离心性”也就是离开意识形态镜子，在真实环境中获得真实的自我定位，这就是剧本的批判力所在：“一个剧本的批判力既不在于它的演员又不在于演员所表现的关系，而在于被自发意识形态所异化了的自我意识同这些任务所生活的真实环境（战争、社会）之间存在的生动关系。”^[5]要达到这样的批判力，就要求剧本内部、剧本和观众之间出现间隔、距离，在破除虚假的自我意识和感情共鸣中打开意识形态封闭的缺口，形成新的意识。“如果戏剧的目的是要触犯自我承认这一不可触犯的形象，是要动摇这静止不动的、神秘的幻觉世界，那么，剧本就必定在观众中产生和发展一种新意识。这种新意识是尚未完成的意识，它在这种未完成状态、这种由此产生的间离状态以及这种源源不断的批判的推动下，通过演出而创造出新的观众。这些观众是在剧终后开始演出的演员，是在生活中把已开始的演出最后演完的演员。”^[6]这就是阿尔都塞所赞赏的唯物主义戏剧理论。这种戏剧理论表现为真实性、未完成性和批判性。

还需指出的是，在阿尔都塞看来，戏剧不仅仅是戏剧或者说剧本本身，而是戏剧结构的生成性；从剧本的结构到观众在生活中的演出，阿尔都塞主张整个社会就是“一出没有作者的戏剧”^[7]：因为个人受到一定生产方式中的物的因素和人的因素的影响，个人不是西方哲学所说的主体，正像“这出戏的观众之所以偶然地成为观众，只是因为他们首先是被动的演员，受到台词和角色的束缚”^[8]。

总之，阿尔都塞的批判伦理学与戏剧理论是与意识形态批判不可分割的。在意识形态的揭露和批判中，它们要求面向真实，主张生成性和批判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