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卢卡奇引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的“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相反,阿尔都塞在《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中一上来引用的是马克思的这样一句话:“我的分析方法……不是从人出发,而是从一定的社会经济时期出发……”[28],用以反对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
在《保卫马克思》的“序言”中,阿尔都塞对马克思的理论发展阶段做了具体划分:“1840—1844:青年时期著作。1845:断裂时的著作。1845—1857:成长时期著作。1857—1883:成熟时期著作。”[29]这一划分的根据是什么呢?总体来说就是他的“总问题”的方法论。作为结构主义大师,阿尔都塞反对对马克思的思想进行成分的还原。在他看来还原这种方法是通过“分析性前提”“目的论前提”“历史……是观念历史的产物”[30](这是前两者的基础)得到的,它们将马克思的思想或者还原为黑格尔,或者还原为费尔巴哈,所带来的问题是,比如在与黑格尔思想一致的地方,人们就无法分清到底是马克思的思想还是黑格尔的思想,同样对于马克思与费尔巴哈的思想在相似的地方也无法处理这一问题。这样就导致了马克思无非是在重复黑格尔或者费尔巴哈的观点而已,这种肢解的方法破坏了思想的完整性。阿尔都塞认为不能根据分析性前提和目的论前提来看马克思的思想,否则对于青年马克思的思想和老年马克思思想的关系的处理,只会采取青年马克思必然会发展到老年马克思的目的论,从而将青年时期的作品当成是“未完成式”。而事实上马克思青年时期的作品是对当时社会现状的反应,有着自己本身的整体性。因而如果认为青年马克思到老年马克思思想的发展必然是成熟到不成熟的一个过程的话也就是将历史作为观念的发展史。因此,阿尔都塞认为,正确的方法应该是:“每种思想都是一个真实的整体并由自己的总问题从内部统一起来”,这个思想总体不是观念自身的发展,其动力来自“思想的此岸”[31],即思想家所生活的社会关系的变化。如果是这样,那么由于马克思所生活的40年代的德国首先是被黑格尔,之后是被费尔巴哈的意识形态所包裹,所以马克思当时处于费尔巴哈的意识形态襁褓中很难突围出来。尽管从马克思到马克思主义是必然的,但是并不能因为这是必然的就用目的论的方法把青年马克思的人道主义说成是一个必然得到突破的环节。在阿尔都塞看来,事实上马克思在1845年对费尔巴哈的思想清算了之后还有一个较长的理论生长过程,因而不能把青年马克思的人道主义当成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必然发展环节,而毋宁说它只是一种意识形态。
具体说来,阿尔都塞认为,首先从成熟时期的马克思抛弃了关于人的本质而代之以生产力、生产关系等科学用语本身就可以证明人道主义是不成熟的。
其次,就人道主义本身来说,因为要将人的本质落实到具体的人身上,并且要具有普遍性,所以它就意味着一种“主体的经验主义”和“本质的唯心主义”[32]。如果是这样,认为马克思建立了历史唯物主义之后就不再把人作为理论的基础,那么人被阿尔都塞放到哪里去处理呢?阿尔都塞简单地将人道主义斥之为一种意识形态。不过,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并不是有了科学就是要被消灭的东西,意识形态本身恰恰构成了科学社会主义的一部分。阿尔都塞同意恩格斯的划分,即把社会分为政治领域、经济领域和意识形态。从这个观点可以看出,阿尔都塞是把人的问题放到从属于社会的结构中。他认为哪怕是共产主义社会也不代表就消灭了意识形态,只是意识形态的形式可能发生了变化。因此阿尔都塞反对苏联在无产阶级专政之后用人道主义来标榜共产主义,他解释说苏联之所以还使用人道主义的术语是因为“历史任务和历史条件的不相适应”[33],即苏联落后的经济和文化条件、社会主义在一国的建成以及个人崇拜遗留的后果。但是事实上人道主义的目标还是为了解决社会的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问题,所以在阿尔都塞看来“实质并不要求‘人的哲学’的帮助,而是要制定出社会主义国家处在无产阶级专政消亡或者已经过时的阶段里所应实行的政治生活、经济生活和意识形态生活的新的组织形式”[34]。阿尔都塞认为人道主义的用法会产生一个危险的后果,即由于意识形态具有非意识性,或者说意识形态常常以一种先在的结构强加给人们,所以人道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势必会产生这样的后果。
最后,阿尔都塞还认为从概念本身来看苏联的“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其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概念,因为限定词“社会主义”属于科学概念,而“人道主义”是个意识形态概念。
阿尔都塞用总问题的方法坚决制止任何一种把马克思主义还原为唯物或唯心的成分。笔者认为阿尔都塞提出从思想的此岸性来理解思想的完整性无疑是不错的,但是这种维护整体性的思想是否要以否定历史性或时间的逻辑为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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