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人类历史发展的晴雨表

一位英国批评家称赞道:“丹纳的作品好比一幅画，历史就是镶嵌这幅画的框子。”《艺术哲学》一书驰骋于文明的原野，徜徉于艺术的海洋，论述了艺术产生和发展的历史过程。尽管作者阐述的主要是欧洲艺术的发展史，但他关于艺术的本质、产生的条件和发展趋势等方面的理论具有普遍的意义。作者不是就艺术论艺术，而是通过艺术考察历史的发展规律。如果我们以作者的思想为指导，以整个人类的艺术发展史为切入点，同样可以窥见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世界历史的发展是人类告别野蛮时代走向文明，继而摆脱传统社会的依附状态走向自由的过程。这个过程包括两方面的内容:首先，人类的发展史是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历史，即人类摆脱自然的束缚、走向文明与进步的过程;同时，人类的发展史也是人类改造自身的历史，即个人不断摆脱社会的束缚、实现自我发展的过程。艺术的发展史是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缩影，其原因在于:艺术品既是一种物质遗存，被作者视为人类生产的诸多产品中的一种，能展现人类认识和征服自然的历程;同时，它又是一种精神财富，具有诠释社会关系和文化思想的功能，正如作者一再强调的，“作品的产生取决于时代精神和周围的风俗”。

在原始社会，人类的生产和知识水平都很低，艺术的表现形式和内容都很简单。从“构木为巢”到简陋的村落建筑，体现着渔猎、采集或原始农业、畜牧业条件下的物质匮乏。在生产力低下、人们时刻为生存担忧的条件下，原始人不会专门为了审美的目的去从事艺术创造活动，艺术的发展多与原始宗教相关。原始人对许多自然现象(如风雨雷电)和自然物(如山岩、树木、动物等)不能理解，把自然力和自然物看作具有生命、意志能力的对象加以崇拜。对自然现象的恐惧导致对超自然力量的敬畏和崇拜，原始的祭坛、壁画和墓葬大多表现的是自然、灵魂和图腾崇拜的主题;原始舞蹈常具有巫术的意义，人类尚未摆脱蒙昧状态。人依附于血缘群体，用石头、象牙等物雕刻的妇女小雕像体现着妇女在母系氏族社会中的特殊地位，随葬的生产工具表明男子在父系氏族社会中处于主导地位，氏族议事会的“大房子”见证着军事民主制下的政治生活。

在人类进入文明社会的初期，生产力水平得到很大提高，人类的艺术生活也呈现出新的面貌。两河流域、尼罗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和黄河流域孕育了世界最初的文明。人类摆脱了血缘群体的束缚，氏族社会宣告解体。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使生产趋向个体化，私有观念盛行，个体家庭出现，原始公有制和社会组织逐渐瓦解。但阶级剥削和压迫给人们带来了新的束缚，这时的艺术既见证了人类物质财富和知识水平的提高，也浓缩着阶级冲突的历史。灌溉农业给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剩余财富，艺术发展的水平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苏美尔·巴比伦的建筑和雕刻、哈拉巴文化的城市建筑和商朝的青铜器显示了生产的发展给手工艺带来的进步。同时，农业的发展使阶级分化加剧，艺术成了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工具和供统治者们享受的奢侈品。两河流域的塔庙展示了早期城邦文明的神权政治，气势雄伟的埃及金字塔体现了法老的专制权利，做工精良的商朝青铜器则是贵族们钟鸣鼎食生活的写照。这时期的绘画和浮雕也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生产、生活，但无疑都让位于反映统治阶级的辉煌画面。

进入中古社会，人类的经济生活基本上以自然经济为主，生产和社会生活都相对封闭，这在艺术层面得到充分体现。在这一时期，铁制工具得到普及，农耕经济进一步发展。由于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获得极大提高，加上社会政治制度趋于复杂，神秘的自然神逐渐让位给各种形式的救世主，包括佛陀、耶稣和安拉等等，在多神教庙宇的废墟上建立起了佛寺、教堂和清真寺。自给自足的农本经济和简单的商品经济使得人们的生产、生活处于相对封闭的状态。在西欧，教堂和修道院分散于庄园和城市之中。在小农经济条件下，中国的宗族社会得到发展和巩固，祠堂就是很好的体现。同时，建筑这种艺术品也彰显了封建束缚的存在。富丽堂皇的哥特式教堂巍然矗立在星星点点的破烂村庄之中，使个人物质生活的贫困与社团精神生活的奢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哥特式以粗犷奔放、灵巧和上升的力量体现教会的神圣精神，将人们的思想与生活限定在宗教的框架内。中国的祠堂是宗法、习俗、娱乐、礼仪、教育等家族文化的载体。作为封建宗法制度的化身，祠堂在封建社会中的控制作用被逐渐正统化，并在人们的生活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近代社会早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产生，人类的精神面貌也为之一新，追求个性的解放成为艺术发展的最显著的特征。公元15世纪至16世纪中叶，欧亚大陆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文艺复兴运动的深入发展，开辟了世界近代史的新纪元。13世纪末14世纪初，意大利在欧洲最早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随着工场手工业和商品经济的发展，新兴资产阶级更加相信个人的价值和力量，更加充满创新进取、冒险求胜的精神。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强调个性、肯定自我，倡导乐观进取的人生观。他们力图复兴古典文化，而所谓的“复兴”其实是新兴资产阶级在精神上的创新。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集中体现了人文主义思想:主张个性解放，反对中世纪的禁欲主义和宗教观;提倡科学文化，反对蒙昧主义，摆脱教会对人们思想的束缚;肯定人权，反对神权，摒弃作为神学和经院哲学基础的一切权威和传统教条等等。许多绘画、雕塑虽然仍以宗教故事为主题，但表现的都是普通人的场景，将神拉到了地上。乔托的《圣母像》充满欢乐的情调，圣母面容带有农家妇女的特征;米开朗琪罗的大理石雕像《大卫》塑造了一个舒展自如、肌肉结实、昂然挺立的裸体青年形象，被放到佛罗伦萨市政厅前，作为市民政治理想的象征;拉斐尔塑造的圣母像淳朴善良、和蔼可亲，完全是欢乐的人间少妇形象。

在近代中期，资本主义得到进一步发展，文化艺术在更大范围内服务于新兴的资产阶级。在欧洲，近代中期从政治上说始自1640年英国革命，直至1789年法国革命。先前的文艺复兴运动的影响主要是在上流社会。17世纪和18世纪欧洲艺术则扩大了社会基础。随着西欧地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普遍发展，其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的其他领域(如科技和教育)的演进变化和新成就，给艺术的繁荣提供了物质和精神的沃土。资产阶级的经济和政治力量得到进一步增强，其个性在艺术上得到张扬。17世纪的荷兰市民文化和绘画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在当时，绘画摆脱了对宫廷贵族和天主教会的依附，开始为新兴的市民阶级服务。随着绘画市场和画商的出现，画成为市场上的商品。为满足市民的生活和审美需要，绘画的品种较之以往大为扩充。除宗教历史画和肖像画外，风俗、风景、静物和动物画也发展为重要画种。画成为私人的装饰品，尺幅与题材完全符合购买者的性格和生活条件。绘画表现的都是真实的人和真实的生活，如市民、农民、牲口、工场、客店、房间、街道和风景等。

19世纪，人类进入工业和科学的时代，生产力水平得到空前提高，艺术的变革步伐也陡然加快。工业革命使人类从传统的农业社会跨入工业社会，资本主义民主制度取得重大胜利，民族、民主和自由的思想得到普及。传统社会趋于瓦解，个人获得空前的解放，但新社会的矛盾也开始出现。浪漫主义和批判现实主义在艺术领域先后盛行，反映了这一社会趋势。浪漫主义是对个人突然摆脱传统社会束缚，陡然间不知所措的写照。浪漫主义作家往往从个性受到压抑，个人才能得不到发展，个人愿望和抱负得不到实现等角度，表现人物在这种矛盾状态中的感情、行动和悲剧。浪漫主义文学热衷于描写个人失望与忧郁的“世纪病”，并颂扬以个人与社会的徒劳的对立为表现形式的反抗。浪漫主义绘画强调艺术家的主观创造性，表现出对历史的兴趣和对社会现实中重大事件的关注。在艺术表现上，强调具体的、具有特征的描绘和情感的传达;主张描绘人物的性格特征和精神状态。批判现实主义表现的是人对新的社会压迫的不满，憧憬新的自由与进步。批判现实主义文学把文学作为分析与研究社会的手段，它以人道主义思想为武器，深刻地揭露与批判社会的黑暗，同情下层人民的苦难，提倡社会改良。司汤达的《红与黑》、巴尔扎克创作的《人间喜剧》和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都是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杰作。

进入20世纪，人类社会进入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艺术的发展呈现出多元化和大众化的趋势。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大大拓宽了人们认识世界的视野，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方式。20世纪的哲学强调非理性主义，强调个体主义，反对传统哲学把个人看成是社会的工具的整体主义倾向。20世纪以来的绘画被公认为是个性日益增强的绘画，艺术家强烈地去描绘自己主观的瞬间感受，或者千方百计地去创造自己的主题意念，从而反映出复杂的主观主义的审美倾向。在摄影艺术领域，进入20世纪以后，艺术流派从来都是展示个性色彩的。艺术家个人的审美趣味和审美要求在创作实践中得到了充分的显示，以致很多摄影艺术流派很难符合人们一般的审美趣味。各种流派的兴衰，又使电影艺术的观念不断发生变化，出现各种新的发展趋势。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艺术多元化和大众化的趋势进一步加剧。一方面，多种艺术流派并存，它们既互相对立，又互相统一，在竞争中各领风骚。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就已萌生的各种艺术流派，如象征主义、表现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在新的历史阶段仍在延续;不仅如此，抽象表现主义、荒诞派、波普艺术等新流派产生，并且还演变出偶发艺术、集合艺术、观念艺术等五花八门的流派，更形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多元风格。另一方面，在市场经济、商业大潮的冲击下，随着当代科技的发展、文化产业的推进，艺术家的创作更贴近普通大众的需要。如流行音乐以其简易通俗、贴近生活的特质而深入人心。

总之，艺术的发展史见证了人类摆脱自然的束缚、走向文明与进步的过程，见证了个人不断摆脱传统社会束缚、走向解放的历程，艺术风格的转变交织着这种束缚和反束缚的斗争。艺术堪称人类历史发展的晴雨表。

经典名句

●不论是绘画还是别的艺术，哄骗眼睛的东西都不受重视。

●需要表达的不是肉体的单纯的外表，而是肉体的逻辑。

●艺术就有这一个特点，艺术是“又高级又通俗”的东西，把最高级的内容传达给大众。

●作家首先应当创造活的心灵;雕塑家和画家首先应当创造活的身体。

●要绘画发达，土地不能荒芜，也不能耕耘过分。

●画家的作品只是概括了社会上活的图画。

●艺术家就是喜爱现实，并不压缩现实来表现超现实的世界;现实世界是他的目的而非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