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古典哲学与德国社会的关系

德国古典唯心主义是指从康德到黑格尔这一百年间在德国占据主流地位的哲学运动。无论是康德的哲学，还是其后继者的哲学，用马克思的名言来说，都是法国大革命的德国理论，换言之，都是德国资产阶级革命的思想准备^[1]。

德国哲学的社会内容原则上与法国启蒙哲学相同，即批判专制制度，论证社会成员的公民权利，论证用宪法保障私有财产和公民其他的基本人权。但是在18世纪，德国的经济、政治与社会发展远远落在英法两国的后面。恩格斯指出:“在英国和法国，集中在大城市，特别是集中在首都的强大富裕的资产阶级，已经完全消灭了封建制度，或者至少像在英国那样，已经使它只剩下一些微不足道的残余，而德国的封建贵族却仍然保有很大一部分旧日的特权。封建土地所有制差不多到处都还居于统治地位。”^[2]国内四分五裂，邦国林立，还未形成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德国的思想家尚未有成熟的市民社会的经验。因此，德国理论不同于法国理论的地方是，其思想不是自觉地以市民阶级的名义出现，而是以从抽象的、无人身的、一般人类理性的原则演绎出资产阶级民主要求的思想家的面貌出现。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康德“把法国资产阶级意志的有物质动机的规定变为‘自由意志’、自在和自为的意志……的纯粹自我规定”^[3]。

但另一方面，经济上政治上比较落后的国家，只要它借鉴在社会经济方面比较发达的国家的成就，批判地估计这些国家走过的道路，有时能够在精神发展方面超过这些国家。即使在18世纪，德国虽非英法历史的同时代人，却是其哲学的同时代人。也许正因为置身于当代欧洲的历史之外给了德国思想家更有利的认识机会，来更深入地思考为其他国家因过于贴近现实而忽略的问题。德国古典哲学继承了英国和法国启蒙思想的财富，并在思维的深度上更有发展。

而当德国哲学家考察德国现实时，他们对敏感的政治、宗教及社会问题的态度是相当胆怯和克制的。文化是他们的旨趣之所在，席勒(Schiller)曾经写道:“德国人被排斥在外，他们在自身中发现了价值，即使帝国崩溃了，德意志人的尊严依然不变。这是一种德行的崇高，它存在于文化与民族性之中，而与任何政治的沉浮变故没有丝毫关系。”^[4]我们知道，那时联结德国社会的真正纽带是语言、传统与文学，而非组织和政治理想。因此，德国启蒙运动是哲学、文学的黄金时代，而非政治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