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生存论及其技术思想

五、理论反身性：马克思生存论及其技术思想

用马克思生存论的视角研究技术，必然涉及马克思本身技术思想与马克思生存论关系问题。当然，这不是本书重点研究的问题所在，但是必须面对的问题。因为作为研究视角和一种方法论必然具有渗透性和逻辑一致性，对于技术问题应该具有穿透力。这是理论反身性问题，即对技术解释的模式同样也适用于马克思本身的技术思想。卡尔·米切姆也说过：“我肯定……如果马克思在1940年还活着的话，他不会再研究经济学或资本主义结构，而是研究技术。”^[41]这样的评价一点都不夸张，虽然马克思没有系统进行技术哲学的研究，但马克思具有重要的技术哲学思想。国内学者乔瑞金认为马克思主义从三个方面揭示了技术的重要地位：“首先，技术直接根植于人与自然的能动的关系之中，自然存在是最基本的，但是如果离开人的现实的实践活动，离开人与自然的能动关系，自然就等于无。其次，技术直接地存在于人类的生产活动之中，人类的生产活动是人存在的基本表现，是满足人存在的根本条件。在人的生产活动中，生产力无疑是最活跃、最具决定性的因素，而技术不仅是生产力水平的标志，也是生产力发展状况的度量尺度。最后，技术也是人类社会生活关系形成、存在和发展的根本力量和度量尺度。根据马克思对历史规律的认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技术的生产力性质对于人类社会生活关系的作用和意义，就不仅是蕴含的，而且是显现的。”^[42]吴国盛教授认为，“马克思对于技术哲学的意义有三：第一，他是实践哲学的创始者；第二，他认为正是技术这种物质力量决定了物质生产的方式，而物质生产又是人类一切活动中最基本、最本质的活动；第三，他提出了异化劳动的概念，对工业发展给人性带来的反作用有十分深刻的认识。马克思最早涉及‘理性与权力’、‘压抑与解放’等现代性话题，对技术的革命性力量有深刻的理解。”^[43]

马克思技术思想主要集中在以下文献：《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哲学的贫困》（1847）、《政治经济学批判》（1859）、《机器。自然力和科学的应用》（1861—1863）和《资本论》（1867）等著作。马克思技术思想是其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马克思是以大量的工艺学史文献为基础并以工业革命和机器大工业为背景研究探讨技术的，所以很多学者将马克思归为工程传统的技术哲学。^[44]但“米切姆把技术哲学的传统分为工程学和人文科学两种研究范式，对这两种分法，米切姆自己亦表示未必准确，认为至少可以再分出一个马克思主义传统，或称之为社会科学传统的技术哲学。”^[45]拉普较为中肯地评价了马克思的技术哲学思想，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技术哲学作为一个特殊流派研究。在Technologies ＆ Society—the shaping of people and things中，韦斯特鲁姆（Westrum）用专门一章论述了马克思的技术理论。^[46]

马克思不同时期以不同的研究向度对人类改造自然进行反思，形成了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内容，陈昌曙先生指出马克思技术思想与实践唯物主义的关系，认为技术哲学不能简单地归为一般原理在技术领域中的具体应用，相反，哲学的一般原理要依赖于技术哲学及其他分支学科的发展。的确，马克思哲学凸显并弘扬了实践这种人特有的活动而具有的目的性和规范性的因素，体现了人的主体活动的价值、取向和特征。把这种实践看成是客观性的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活动方式，其中最根本的活动方式是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只有在物质生产活动的基础上，人的其他一切实践活动才可能得以进行和发展。马克思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入手，即从生产方式上总体把握技术与人、社会、自然所构成的综合体，揭示技术的本质和规律。因此，马克思技术思想是生存论的，马克思生存论框架必然有技术思想的理论支撑。两者是一致的、自洽的。因此马克思生存论既是本体论也是方法论。

但毕竟马克思是具有广阔视角和丰富理论内涵的庞大体系，技术的关注也是基于对资本主义生产的研究和批判而进行的，在生产方式变革中分析了其生产体制由家庭手工作坊到手工业工厂再到工厂制度的社会背景下，劳动资料从工具到机器的转变过程。这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的认识，因此也具有未竟性。这也是通过马克思生存论视角研究技术的一个重要方面，是马克思技术研究的展开，也是马克思方法论分析技术何以可能的重要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