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科学的发展为环境哲学的形成提供新的思维范式

1．3　环境科学的发展为环境哲学的形成提供新的思维范式

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环境哲学，还在相当程度上受到现代环境科学知识，特别是生态学知识长足进步的支持。现代生态学所揭示的包括人在内的整个自然生态系统是一个活的、互相关联的整体。环境科学新知识，为环境哲学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构建新的自然价值观和新的世界观，提供了自然科学实证要素和新的思维范式。

“生态学”这一概念最早在1866年由德国生物学家恩斯特·海克尔（E．Haeckel）提出，他把生态学定义为：“是研究（任何一种）有机体彼此之间、以及与其整体环境之间是如何相互影响的学问”。从一开始，生态学关注的就是共同体、生态系统和整体。^[10]生态学的创立，把环境因素引入了生物科学，强调不仅应当研究生物有机体本身，认识其特殊的有机组织及其功能，还要研究它们的相互作用，这是一场生物学的革命。

进入20世纪以来，整个自然界相互影响和相互依赖的生态学原理不断被科学家的研究所证实。1927年生态学家查尔斯·爱顿（C．Elton）首创了“食物链”一词。他的生态学研究揭示了生物对营养物的依赖性。这种依赖性始于对太阳的依赖，进而通过植物传递给食用植物的动物，然后传递给食肉动物。爱顿用金字塔做比喻：拥有最短食物链的最简单的有机体数量最为庞大，作为金字塔结构的基础，也最为重要。消除食物金字塔顶层的存在物——如鹰或人——那么生态系统一般不会被打乱。但是，去掉了食物金字塔的基层（如植物或土壤菌），那么食物金字塔就要崩溃。生态学研究的事实表明：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一个环节，人类的处境并不如他们自我感觉的那样良好，因为他们很脆弱。最不复杂的生命形式具有稳定整个生物群落的作用，对于生物群落的延续来说，它们是最重要的。“生态学更彻底摧毁人类的自负。”^[11]

1935年，美国生态学家坦斯利（A．G．Tansley）提出了对生态学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的“生态系统”概念。他在《植物生态学导论》中指出：“我们所谓的生态系统，包括整个生物群落及其环境物理化学因素（气候土壤因素等）。它们是一个自然系统的整体。因为它是以一个特定的生物群落及其所在的环境为基础的。这样一个生态系统的各个部分——生物与非生物、生物群落与环境，可以看作是处在相互作用中的因素，而在成熟的生态系统中，这些因素接近于平衡，整个系统通过这些因素的相互作用而得以维持。”生物圈是地球最大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生物圈中，生物之间、生物与环境之间，进行着物质、能量、信息交换，地球物质进行着生物化学循环，从而形成生物圈物质运动的不断发展过程，构成动态平衡的自然系统的有机统一整体。

从人类的角度来理解，生态系统包括人类和人类的生命维持系统。后者包括空气、水、矿物质、土壤、植物、动物和微生物，它们共同发挥作用并形成一个整体。在生物与环境的交互作用下，产生不断的能流，系统中形成营养结构，并造成物种的分化和生物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美国《不列颠百科全书》在阐释人的生命与生态系统中各因素的相互关联性时指出：“支持生命的环境，无论大小，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类的，都是完整网络的一部分，在这个网络中每个成分都直接或间接地与所有其他成分相互作用，并影响整个网络的功能。研究生态系统的原则就是以这个观点为基础。”^[12]

随着包括环境科学在内的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在20世纪中对宇宙的统一性、连续性和互相依赖性有了前所未有的新认识。科学家们深入详细地研究了物质结构与能量实质，从而提出了物质世界和生命统一的图像。整个宇宙是一个单一的统一体系，生物界的动态平衡是通过很脆弱的相互牵制和平衡来维持的。人的生命是顽强的，又是脆弱的。巴巴拉·沃德和雷内·杜博斯在《只有一个地球》中指出：“地球的环境，只有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才能使生命得以发生、持续和进化。”“人类的生存有赖于整个体系的平衡和健全。”^[13]完整的生态系统能使生命具有强大的活力，并维持亿万年。

20世纪60年代末，美国研究大气层的科学家杰姆斯·洛弗劳克（James Lovelock）提出了关于地球的著名“盖娅假说”（Gaia Hypothesis）。他在研究地球的大气层并把它与火星及金星的空气层进行比较后发现，地球的大气层处于一种不平衡状态，假如不提出一种关于地球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巨大组织的假设，便无法对此进行解释。如果地球像火星和金星一样仅仅是受化学系统而不是受生态系统的控制，它的大气层将在很大程度上只有二氧化碳和氮，在这种情形下，生命将无法诞生。地球大气层的成分，在现有的如同氢和甲烷等高活性的气体中，将近20%是氧气，与地球邻近的金星和火星是完全不同的。后者的大气层90%是二氧化碳。通过各种反馈系统，我们地球的功能处于一种双向的支持和整体的方式，以便保持使生命成长的大气层中各种气体的平衡。洛弗劳克认为，人类可能会由于造成过度的污染、破坏生态系统和减弱自然界中各种平衡系统而伤害地球母亲，最终也不可避免地伤害他们自身。他号召人们：“不要伤害大地女神的存在方式，重新回复到和我们的生命伙伴合作共存。”^[14]

以生态学为主导的现代环境科学的发展，为人类更深入地认识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提供了超越传统哲学思想的全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启示。德国学者汉斯·萨克塞提出：“生态学的考察方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它克服了从个体出发的、孤立的思考方法，认识到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是某个整体的一部分。”^[15]美国学者卡洛琳·麦茜特也指出：“生态学的前提是自然界所有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它强调自然界相互作用是第一位的。所有的部分都与其他部分及整体相互依赖相互作用。生态共同体的每一部分、每一小环境都与周围生态系统处于动态联系之中。处于任何一个环节的小环境的有机体，都影响和受影响于整个由生命和非生命环境组成的网。作为一个自然哲学，生态学扎根于有机论——认为宇宙是有机的整体，它的生长发展在于其内部的力量，它是结构和功能的统一整体。”^[16]

生态运动在帮助人们掌握科学思考和常识的现代世界观上具有重要意义，它为环境哲学所要探讨的“后现代世界观”提供了最基本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