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最初思考精神生产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在探讨社会结构时,系统地探讨了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的一般关系,探讨了精神生产的前提、内涵、动因和一般规律,从而与唯心主义世界观划清了界限。
马克思认为精神生产就是人的“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这种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并且“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189]。因而从起源上讲,精神生产是物质生产、物质活动的产物,无论是一般的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还是作为意识的高级形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都是以物质活动和物质交往为前提,并且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语言是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并仅仅因此也为我自己存在的、现实的意识”,因而“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还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190]。在这里,马克思不仅揭示了意识与语言的关系,而且揭示了意识、语言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物质交往的关系,从而奠定了意识领域的唯物主义基础。
高级的精神生产是分工的产物,“分工只是从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时候起才开始成为真实的分工”[191]。因而,真正的精神劳动只是分工的结果,由于“分工和所有制是两个同义语”,因而高级的精神生产是伴随私有制而产生的。“思想家和哲学家对这些思想进行专门的系统研究,也就是使这些思想系统化,乃是分工的结果。”[192]因此,严格意义的精神生产,作为高级形式的精神生产是分工的产物,它与分工、私有制的产生是同步的。由于精神生产的内容是人们的物质活动和物质交往,并且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因而就整个社会的全面生产而言,它不是自足的,“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193]。
个人的思想也不是独立自足的,它同样受人们的实际存在和实际生活过程的制约。“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但这里所说的人们是现实的,从事活动的人们,他们受自己的生产力的一定发展以及与这种发展相适应的交往的制约。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194]因此,离开了现实的生产力、离开了他们之间的实际交往、离开了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以及在这实际生活过程中的他们的实际存在,就不可能有个人独立的思想、观念、意识。
由于高级精神生产是伴随私有制的产生而产生,因而谁握有物质生产资料,谁也就在实际上握有精神生产资料,并支配精神生产。自阶级产生以来,“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是受统治阶级支配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表现为思想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195]。统治阶级在这里是“作为思想的生产者而进行统治,他们调节着自己时代的思想的生产和分配;而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思想是一个时代的占统治的思想”[196]。
不难发现,马克思在历史唯物主义初创时期,即《德意志意识形态》时期,已经深刻地把握住了精神生产与物质生产、精神生产与整个社会生活的几个最基本关系,并从根基上揭示了精神生产的物质基础、阶级基础,揭示了精神生产与物质活动、物质交往以及语言的相互关系,奠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生存论基础,并从总体上超越了黑格尔和费尔巴哈。但与《资本论》时期相比,这些研究还属于初步的、一般的性质。
在《资本论》时期,马克思是从精神生产在资本主义历史阶段的特殊作用深化这一理论的。一方面马克思坚持早期的基本立场,指出“物质生产的一定形式产生:第一,一定的社会结构;第二,人对自然的一定关系。人们的国家制度和人们精神方式由这两者决定,因而人们的精神生产的性质也由这两者决定”[197]。也就是说,独立于物质生产和社会生活的精神生产是不存在的。另一方面,则看到了精神生产在资本主义时期的特殊性,看到了精神生产巨大的历史作用,尤其是看到了科学技术在现代社会的地位和作用。与前资本主义相比,“一切先前的所有制形式都使人类较大部分,奴隶,注定成为纯粹的劳动工具。历史的发展、政治的发展、艺术、科学等等是在这些人之上的上层社会内实现的。但是,只有资本才掌握历史的进步来为财富服务”[198]。早在资本主义形成时期,精神生产就作为精神生产力成为推进前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解体的因素之一:“只要更仔细地考察,同样可以发现,所有这些关系的解体,只有在物质的(因而还有精神的)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时才有可能。”[199]从工场手工业到机器大工业以及与之相伴随的生产力的极大发展是导致前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解体的基本前提。而在资本的扩张时期,精神生产则构成推进生产力发展的最主要动力之一,诚如马克思所说:“自然界没有制造出任何机器,没有制造出机车、铁路、电报、走锭精纺机等等。它们是人类劳动的产物,是变成了人类意志驾驭自然的器官或人类在自然界活动的器官的自然物质。它们是人类的手创造出来的人类头脑的器官;是物化的知识力量。”[200]因此,离开了精神生产是不可能理解现代社会的,资本主义的巨大成就是与自然科学的飞速发展分不开的,尤其是在今天,精神生产已经成为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最主要动力,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一切、所使用的一切、所梦想的一切,无不打上精神生产的烙印。精神生产在历史中的地位和作用越来越突现,忽视精神生产理论是不可取的,忽视精神生产在现代社会的特殊作用也是不可取的。
为防止对历史过程的庸俗唯物主义理解,马克思特意提出了如下的方法论原则:“要研究精神生产和物质生产之间的联系,首先必须把这种物质生产本身不是当作一般范畴来考察,而是从一定的历史的形式来考察。例如,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就和与中世纪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不同。如果物质生产本身不从它的特殊的历史的形式来看,那就不可能理解与它相适应的精神生产的特征以及这两种生产的相互作用,从而也就不能超出庸俗的见解。”[201]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一般地肯定“物质分工是精神分工的前提”,而且还必须进行具体的历史的分析。因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它们的地位和作用是不同的,历史唯物主义不仅要把握一般的历史规律,而且要把握每一具体历史阶段的特殊规律。与前资本主义相比,马克思认为“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第一次使自然科学为直接的生产过程服务”,“只有在这种生产方式下,才第一次产生了只有用科学方法才能解决的实际问题,第一次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为自然科学创造了进行研究、观察、实验的物质手段”,“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才第一次把物质生产过程变成科学在生产中的应用”[202]。这四个第一次充分说明精神生产在资本主义特殊地位。因此,忽视对精神生产的本质特征及其具体的历史地位和作用的分析,我们就不可能理解资本主义,从而也就不能超出机械唯物主义的庸俗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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