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之南首阳之阳

８　终南之南首阳之阳

晋潘岳撰《关中记》中“终南山一名中南”，就是站在关中的角度而言说秦岭中段。昔者秦人分封以此为终，虽然此后继续占领了蜀中，但是秦岭横绝的情况并不因疆域而改变它的认识属性。秦汉以长安一带为帝都，再到大唐，关中强势的文化和经济侵染，使得景观意识只是秦岭北麓。但是秦岭不是只有北麓，并不只是南山，翻过山脊，莽莽无际的秦岭更见她的广阔胸怀。

站在高高的太乙与首阳山顶，西望太白，一山引领万千；东顾是山岭迭次，草链岭、华山、蟒岭、流岭、新开岭……南望才是目不暇接的绿色海洋，秦岭大山的大阳坡。它的展开无穷无尽，如曼妙的百褶裙，如娑婆的拂柳，在这舞动的山水之间，演绎的是自然的奥义华章。

秦岭这一古老褶皱山地，4亿年前开始隆起，在吕梁运动、加里东运动、燕山运动、喜马拉雅山运动的加持下，上上下下，挤压摧折，岩浆奔涌，变质风化，才缓慢形成了北陡南缓的地形地貌，并在北坡形成一条深陷的断裂带，形成南山幽幽奇峰竞秀的终南类风貌，在此之后的7千万年前又经受第四纪冰川运动的侵蚀，留下冰斗角峰、刃脊、槽谷及冰斗湖等遗迹，使秦岭更为峭拔多姿。在南北宽200公里的秦岭条带，以它庞大、宽厚的胸怀，容纳千山万水，千沟万壑，从南到北，重峦叠嶂，从东到西，波澜起伏，成为阻隔南北的天然屏障，成为一条重要的自然地理分界线，将我国划分为南北不同的两大区域，并且自身成为卓尔不群的巨大山脉。

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气候特征，使之成为研究亚太大陆气候和地理分区的重要依据；秦岭第四纪古冰川地貌是连接中国东部古冰川和西部现代冰川的纽带；秦岭生物多样性是研究生物起源，发展演替规律的天然基因库；秦岭动物是研究世界古北界和东洋界动物区系的结合部。

就以研究哺乳动物来说，欧洲、非洲北部(北回归线以北)和亚洲喜马拉雅和秦岭以北是一个广大的区域，被称做古北区(Palaearctic Realm)。北美墨西哥北部以北称为新北区(Nearctic Realm)。这两个区现在彼此分离，但它们在生物上有许多共同之点，在历史上它们是有着密切联系的，所以两区又合称为全北区(Holarctic Realm)。现代本区以鼹鼠类、鼠兔类、河狸类、林跳鼠类等动物为特征，追溯到新生代早、中期的历史则有许多绝灭的动物类群，如有蹄类中的许多类群为它们所共有。

在古北区的南面，现在生物上还分有两个区：一个在非洲北回归线以南，称为热带区，或称埃塞俄比亚区(Ethiopian Realm)；一个在亚洲喜马拉雅和秦岭以南，称为东方区(Oriental Realm)。这两区之间现在有陆地相接，但为沙漠和高山形成陆障。它们都与古北区相连接，现在形成的一些生物特征与新生代晚期古北区动物的迁移和绝灭有着密切的联系。虽然热带区有河马、长颈鹿、狮子和土豚等特有的动物，但它的许多动物却与东方区是相似的，如象、犀牛及一些反刍动物等。

秦岭在动物学上的古老神性让我们对它的意义又多了说不清的维次认识，天下生命的分合都在它这里，沧海桑田驱迫着动物和其他生命，能动的生命从这原点周围走向远方，或者寻根而回，筋脉相连。

终南山南侧的牛背梁自然保护区保护的秦岭羚牛就是古老的珍贵生命。保护区地跨宁陕、柞水、长安三县交界处，确实如一头坚毅倔强的牛挺起的脊梁，以坚强的金石之躯护佑着血肉之躯的羚牛。

羚牛（Budorcas taxicolor Hodgson 1850），英名“Takin”，属偶蹄目（Artiodactyla）、牛科（Bovidae），为我国一类大型珍贵动物。仅产于亚洲大陆的印度、尼泊尔、不丹、缅甸及中国。在我国它的分布仅限于陕西、四川、甘肃、云南、西藏，实际上是沿秦岭、岷山、邛崃山、凉山、高黎贡山、喜马拉雅山高海拔的山区地带分布，与大熊猫（Ailorupoda melanoleuca）、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ce）一道，被称为我国高山林型三大珍贵动物。

羚牛起源于亚洲北大陆，其化石发现在山西榆社、河北泥河湾的上新世及河南安阳殷墟全新世的地层中，是少数古动物之一。羚牛的形态介于牛羊之间，在分类上与北美麝牛（Ovibos moschatus）单独或统一于特殊的种群内。

我国是这种珍贵动物资源的最大拥有国，其分布最大，亚种最多，它的四个亚种（秦岭亚种B.t.bedfordi、四川亚种B.t.tibetana、指名亚种B. t.taxicolor、不丹亚种B.t.whitei）皆产于我国，特别是秦岭亚种和四川亚种是我国的特有亚种，国际自然与自然资源保护联盟（IUCN）公布的红皮书上列为珍贵级（Rare级），由于对其情况所知甚少，被称为“探险家羡望的目标”。

秦岭是羚牛秦岭亚种模式产地，牛背梁为中心区域，是羚牛较为集中的栖息地，主要活动范围在海拔2 200~2 800米的针阔混交林和针叶林中，并有季节性的迁徙活动。为什么羚牛可以苟活，坚持到今，看看它的生境我们就明白一二。如此荒蛮的山地，如此高海拔，如此陡峻的秦岭，才可以坚持到今天。

多年来由于人类活动的干扰，如盗伐、盗猎、采集、割竹等违法行为的发生，以及周边地区和国有林场的经营性采伐，致使羚牛栖息地遭到破坏，极大威胁着保护区内羚牛的生息繁衍。

“高山徜徉，远古遗老，悠然幸被人儿保，生境起端倪，牛下终南闹，村舍人家扰。”时下常常见诸报端的羚牛冲撞乡人，窜越农舍，牛性野性十足的现象引起了科研工作者的兴趣，自然，这又为我们认识它多了信息，多了思考。

秦岭羚牛

秦岭是一座天然植物宝库，生物种类丰富，而这个宝库的最大库藏就在终南山南，这里人迹罕到，飞尘难入，像梦幻一般的奇景全呈现在你的眼前。这里更多地保持着原始的自然状态，随着海拔高度和气候的差异，森林植被和动植物资源明显变化。从亚热带到寒温带的动植物群，成为动植物学者不可缺少的大辞典，它绿色的花海，又像一床床美丽的花毯。花草千姿百态，树木老态龙钟，使人仿佛回到盘古开天地、混沌初开的时代，犹如生命的初生；也恍若步入光怪陆离、神奇绝妙的洞天府地，顿觉有飘飘然超凡脱俗之感。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天然美，会使人产生真正的对自然的超震撼的心灵感应，在这崇高的完美与博大浩渺面前，只有无言的同化和静默，与宁静的大山同样的宁静。

仅仅牛背梁保护区就有种子植物105科，433属，其中木本植物153属，草本植物280属。已发现中国特有属12个，特有植物种459种，秦岭特有种55种。从本区各属的地理成分来看，与亚洲和北美洲的联系较欧洲甚至大洋洲和非洲更为密切，而温带成分是牛背梁保护区植物区系的主要成分，具有较强的过渡性，北坡以华北植物区系成分为主，南坡多含华中植物区系成分，高山地带还表现出唐古拉植物区系和横断山脉植物区系的特点，为多种植物区系成分的交汇地带。在各地理成分中，以温带成分最为突出，温带属在该地区的植物区系和植被中，起着主导作用。

牛背梁保护区有珍稀濒危植物11种，其中列为一类保护植物1种，二类保护植物3种，三类保护植物7种，保护植物在保护区内呈零散分布。其中，太白红杉、星叶草和羽叶丁香为陕西省发现的新分布点。

牛背梁，终南山南侧的一只古老存活的大写羚牛，是终南山山后的默默的久远。它背负着万千生灵，自然自在，生生灭灭，和秦岭中许多不知姓名的山梁一样坚毅地挺起秦岭的脊梁，在万山丛中耕耘、跋涉。在这里，在自然阳光下的温暖里，多少生命在编织着生存之梦，抑或举步维艰，抑或如鱼得水，这里人烟稀少，却存留了纯正的自然，阳光不只是为人类而照耀，终南之南、首阳之阳的和煦就送给了人类的朋友。在这里，一些貌似与人类很不相关的不切近的自然变化与自然维系，都会在远方显示因缘。在这里，大山中的一草一木，都关乎着山外的一呼一吸，一花一树也传送着芬芳。留给大家深刻印象的蛮然冲下山的羚牛，我们又明白多少曲折与端详？或许我们看见的只是牛脾气。回望终南山，未免慨叹万千，人与万物行走的自然之路何其漫漫！

终南捷径在何方，远山深处石径长。曲折入云鸟飞绝，喻道羚牛演沧桑。

天宝物华/秦岭自然地理概临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