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滩大滑坡
这是一个平凡的夏夜,长江三峡正酣然入梦。
1985年6月12日凌晨3时45分。西陵峡中的新滩镇,突然响起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霎时,乱石飞迸,烟尘滚滚,平静的峡谷被搅弄得天昏地暗。新滩,发生大滑坡了。
新滩,位居西陵峡上段兵书宝剑峡出口处,因多次岩崩而形成险滩。江中巨石横亘,暗礁林立,水湍如沸。山脚下,横亘着一条狭窄的街道,400多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居住于此。这是一场特大型的岩石滑坡,滑坡体就在新滩镇背后的山崖上。
这场滑坡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4时20分才慢慢平息下来。天亮后,人们才看清楚它的全貌。只见镇后的一道陡崖几乎完全滑塌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崖顶到江边,铺满了整个山坡。新滩古镇成了“石雨”的牺牲品,一大半被石流吞噬了,只留下东面小半条街和少数房屋,矗立在乱石铺盖的山坡旁边。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惨剧!
时任龙江区委武装部长、在抢险中立下头功的杜森祥回忆说,滑坡的体积约3000余万立方米,滑坡体前部的土石堵塞了长江江面约1/3。当时,江心激起的巨浪高达80多米,涌浪波及上下游共42公里的江段。多亏全镇居民及时撤退出来,否则人们正在梦乡中,后果真不堪设想。这次险情,被称作复活的“青滩滑坡”。
复活的“青滩滑坡”,还得追溯到公元1542年。在同一个地方,发生了更大规模的岩崩。《秭归县志》记载,“六月二十日,青滩岸山崩五里许,巨石腾壅,闭塞江流,压民舍百余家”。据史书记述,堵江达82年之久,直至天启四年才得以疏通。“商贾至此停船,另觅小船分扬,曰:起拔。”又说:“每当水涨,泡漩无定,舟行倾覆者十之八九……”
历史上,这里曾有过多次的剧烈运动。而每次大规模的滑坡、岩崩发生之后,便又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休眠状态。进入上世纪后,青滩堆积而成的山坡开始失稳、滑坡、岩崩接连发生。
1923年,广家崖发生岩崩,坍塌岩方量约150万立方米,激起数丈巨浪;1931年,黄崖月亮洞崩塌,波及长达12公里的江段,将十多艘木船打碎;1958年6月,广家崖再次发生崩塌,将崖下开挖的小煤窑填平,压死数人……较大规模的岩崩竟有十多次。当地一位有经验的老人说,“山动得厉害,怕要发怒了。”
地裂、山崩、崖塌……古青滩滑坡体开始复苏。种种不良迹象,引起了中央、省、地区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西陵峡岩崩调查处于1970年开始成立。从此,一双双紧张的眼睛开始探寻岩崩滑坡体变形的轨迹,人们多么期盼,历史的悲剧不再重演。
但在神秘莫测的大自然面前,人们的认识往往是模糊的。有人认为,斜坡下段毛家院至青滩镇尚未出现变形现象,斜坡整体似乎还构不成大的威胁。北岸的黄崖地区却仍然挖煤不止,有的矿井直接建在广家崖的崖体之下。1985年,这里的煤开采量达到了8000吨。我们,有些无知地叫醒着酣然沉睡的青滩滑坡体。
历史和自然从不善待企图无理征服它的人和事。险情悄然来临,岩崩调查处观察结果认为:广家崖至姜家坡1300万立方米崩坡积体近期急剧变形,出现了整体滑坡的趋向。建议政府部门在明年雨季到来之前,将险区人员全部撤离。专家们的结论,引起了人们的重视。
杜森祥说,1985年6月,这里的凶兆频频出现。6月10日凌晨,他们发现滑坡前舌已抵达江边,距离长江仅仅150米左右;与此同时,青滩镇附近突然喷沙冒水,有的间歇性喷沙高达三丈之多。一股股沙柱的喷发,预示着大规模滑坡的降临。
在海拔1000米之上的九盘山上部,广家崖出现了开裂和崩塌。裂缝越来越大,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岩石翻滚而下。接着山体也开始了下滑,从海拔900米高处直扑山下的长江。
滑坡从高处的300多米宽,扩散到江边的700多米宽。3000余万立方米的岩崩,其中200余万立方米的崩岩飞泻而下,直入长江,激起涌浪80多米高,冲击着南岸崖上建起的仓库、发电站等。霎时,长江出现断流。浩浩江面,三分之一被堵,被迫停航12天。
崩岩激起的汹涌波涛,冲涤着青滩上下40多公里。岩崩段上下8公里沿岸各港口内,停泊着近80艘木船和机动船,转瞬之间被巨浪掀翻沉没。离青滩小镇4公里的香溪镇、卜庄河一带,逆水而至的涌浪也达4米,涌浪到达小镇上游秭归老县城时还有1米高。
如果有人问,我国曾经成功地预报了哪次大型滑坡?当然首推新滩大滑坡。
滑坡预测预报问题是目前存在的世界性难题。各国地质专家都致力于该项研究,但至今尚未获得满意的结果。诸多地质专家讲到成功预报的大型滑坡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提到新滩大滑坡。杜森祥形象地说,新滩大滑坡是监测人员“喊着来的”。
发出预报的单位是湖北省西陵峡岩崩调查工作处,该处自1970年成立以来,科技人员一直坚持在高山峡谷的现场工作。1974年至1980年,开展了各方面的调查研究工作;1977年至1982年7月布设了四条视(水)准线,计12个变形点(由长办进行观测);1983年后,在监测结果和现场调查资料中发现了异常,及时地向上级报告了险情。至1985年6月11日,当现场调查和位移监测资料十分有力地说明大滑动即将来临,前兆非常明显时,该处立即向湖北省科委和长办发出了险情告急。仅隔11个小时,便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大滑坡。
由于预报及时,撤离措施果断有效,使首当其冲的新滩镇475户居民1371人无1人伤亡,使一场毁灭性的地质灾害带来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减小到最低程度。
1985年6月28日,《文汇报》载文称,中央领导称赞新滩大滑坡的“准确监测和及时预报”是“了不起的世界奇迹”。因为新滩镇在山体滑坡中消失了,但镇上千余居民却个个安然无恙,这主要归功于湖北省岩崩调查处科研人员的“准确监测和及时预报。”
原岩崩调查处工程师王尚庆回忆说,他们一直坚持在高山峡谷的现场工作。无数个漆黑的风雨之夜,无数次雷霆轰击的时刻,他们从未离开过新滩两岸的陡峭崖壁,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段,认真观测分析,取得了大量科学资料,才作出了这次成功的预报。他说,在险情发生后,他们有的仍留在崖顶上,继续监视崩岩的活动情况;另一些人不眠不休,奔走在难于行走的石海中,冒着滑坡和山崩还可能继续活动的危险,认真紧张地收集着破坏情况和各种科学材料。
在众多“高峡哨兵”中,人们总会想起工程师陆业海,想起至关重要的“5·9”预报。1985年9月23日,《宜昌日报》报道说,5月9日下午5时,陆业海与助理工程师骆培云、工程技术科副科长董邦平等人,周密分析了观测数据和各种可能后,冒着极大的风险将“希望当地政府迅速组织居民迁出险区,以防患于未然”的预报发了出去。接到预报,时任省委书记的关广富同志立即指示:“下死命令,迅速组织安全转移,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准确预报,为群众的撤离赢得了时间。群众提出,要给他们记一个特等功。
是啊,正是岩崩调查处和参与抢险救灾的共产党员,正是这些可亲可敬的人们,才攻克了滑坡预测预报的世界难题,才创造了“准确监测和及时预报”、“无一人伤亡”的“世界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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