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宠物的人通常会认为自己很了解动物，知道怎样才能让它们快乐地生活。例如它们和我们一样，也需要生活的基本要素，如食物、安全、伙伴等。
这种认识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但如果你只知道这些，还是有不少问题。要是有人养了一条边境牧羊犬，或者正打算买一条边境牧羊犬，那么它快乐生活所必需的就不仅仅是上面提到的那些，还需要一份工作。边境牧羊犬生来不适宜享受安逸，如果你让它养尊处优地生活，它就会出问题，但不幸的是许多人把边境牧羊犬买到家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在今后的十年里，主人都将不得不费心为这条牧羊犬找活干。
对于农场主、饲养场主，甚至还包括兽医来说，要清楚地了解如何负责任地善待动物是非常困难的。毕竟一头即将上屠宰台的牛，怎么可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呢？
如果能够自由选择的话，我倒宁愿人类演化成为食草动物，这样我们就不必宰杀其他动物为食了。但可惜的是我们不是食草动物，我认为在短期内人类转变成素食主义者的可能性极其渺茫。我曾试着吃素，但身体吃不消，就像患低血糖的人那样。我感到头晕眼花，大脑也不听使唤。母亲的反应和我一模一样，许多身体有代谢问题的人告诉我，他们也有同样的反应。因此我一直纳闷，两者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是不是感受过程不同了，新陈代谢也会有变化呢？
事实可能就是如此，大脑结构的差异导致新陈代谢的不同，因为同样的基因在身体的不同部位职能是不一样的。导致自闭症的基因也许会导致新陈代谢方面的差异，或者其他身体的差异。每一位自闭症小孩的父母都说，他们的孩子也有许多身体方面的问题，通常是脏器方面的问题。但是，大多数研究人员并没有给予充分的注意。
除非有人已经证明，不然，我猜想至少有一部分人的基因构成决定了他们必须要吃肉，否则身体就无法正常工作。人类演化成为既吃植物又吃肉的杂食动物，这个事实本身就意味着，人类的绝大多数都将继续以二者为食。我们要服从动物的本性。
这意味着饲养场和屠宰场将继续存在下去，因此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让饲养场和屠宰场更加人性化。
每一个关心动物福利的人都有一个基本的共识，那就是不应该让动物遭受折磨，尽一切可能减少它们的痛苦，尤其是屠宰的过程，越快越好。
这说起来很简单，但真正实施，却困难重重。我们很难知道，动物究竟在感受着怎样的痛苦。严格说来，要想准确知道一个人在遭受多少痛苦也是很难的，但至少他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而动物则连这一点也无法做到。
问题不仅仅是动物不会说话，还因为它们会遮掩自己的疼痛。在野外，受伤的动物最容易遭到掠食动物的袭击。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动物才演化出一种虽然饱受痛苦，却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自然倾向。尤其是体型小、容易遭受袭击的被掠食动物，如绵羊、山羊和羚羊，它们非常坚强，不像掠食动物，动不动就疼得大呼小叫。受伤的猫会呜咽不停，而狗更加夸张，要是你不小心踩到它的脚，它一定会扯着喉咙惨叫。这也许是因为猫和狗不必担心被别的动物捕杀，所以它们想怎么大叫就怎么大叫。
被掠食动物忍受疼痛的能力是极其惊人的。几年前我和学生詹尼弗见过阉割公牛的情景。兽医使用橡皮圈把公牛的睾丸紧紧套住，一套就是好几天。这听起来非常恐怖，但比起动手术来，使用这种方法对牲畜的伤害要小一点。当然，不同的牛对这种方法的反应也有个体上的差异。一些公牛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而有的则不断地以脚顿地。我认为这是因为它们感到了些微的不适，但这种不适并非难以忍受的剧痛。
但是有几头公牛似乎非常痛苦，它们躺在地上，身体蜷缩着，在没人旁观时，它们还会发出阵阵呻吟。我们在养牛场上看到一头正在忍受着剧痛的公牛，但是当詹尼弗走到它栏边时，它马上一跃而起，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这种阉割方法对其他的公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它们的行为没有什么变化。即使是单独时，它们的行为也和平时一样。因为我站在它们看不到的地方观察，它们并没有发现我。
在疼痛面前最坚强的是绵羊，我曾观察过一只刚刚结束骨头手术的绵羊，尽管这种手术极其痛苦，但从它的行为分析，我根本看不出它在承受着痛苦。哪怕是饿狼，恐怕也无法把它从羊群中识别出来。一只受伤的动物还能忍受着疼痛继续进食，所有关于压力的理论都告诉我们，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从生理上讲，重伤和剧痛属于高强度的压力，正常情况下，动物在忍受高强度压力时，是不会进食和繁殖的。我一直警告兽医：你和动物在一起，你无法准确知道它们究竟在忍受什么样的痛苦，它们会掩饰。
像狗这样的掠食动物会较少掩饰它们的疼痛，但这并不是说它们不会那样做，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正因为狗也会掩饰痛苦，所以许多兽医常常在给母狗进行过阉割手术之后，就把它打发回家，连止痛片也不给它吃。凡是肚子上动过手术的人都知道那是极其痛苦的，但兽医说从狗的反应根本看不出它们有什么疼痛。我们不知道它们在掩饰自己的痛苦，还是根本就不像我们对疼痛那么敏感。无论哪种情况，这都是一个问题，因为动物需要感觉到一定程度的疼痛才能安静下来，才能恢复健康。如果狗真的掩饰手术导致的疼痛，那尤其危险，而且狗一般不愿意独自待着。许多兽医会告诉你它们不愿意让动过手术的狗吃止痛片，就是为了让它感觉到足够的疼痛，这样它才会暂时安静下来，而给人动手术的医生从来就不用担心这个。
一位朋友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才认识到这一点。她养了一条雌性的小拉布拉多猎犬，这条猎犬总是和其他三条小狗一起玩耍。四条小狗在一起嬉戏，那是非常热闹的，它们就这样每天都在朋友家的后院里打闹。一天下午这条拉布拉多猎犬接受了阉割手术，当晚就回到家中。当时它有点东倒西歪，但是刚一到家，它做的第一件事是蹦到主人床头的沙发上，然后又从沙发蹦到床上。五小时前肚子刚刚动过手术的人是永远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于是有几天，朋友和她丈夫都给小狗喂镇定药物，想让它安静下来，但它却依然和伙伴们玩得热火朝天，结果伤口没有好好愈合。手术切口的地方不但没有愈合成一条薄薄的红色伤疤，反而越来越大，形成一块凹下去的皮肤组织，湿漉漉、亮闪闪的。
不幸的是朋友并不知道，正常的伤口愈合应该是什么样子，直到最后她才意识到伤口愈合有问题，但为时已晚。她每天都要检查伤口，看看是否感染。在她看来，伤口尽管有点不大正常，但是并没有感染的迹象。她内心越来越不安，但她安慰自己别杞人忧天了。
最后她实在太担心了，就又带着狗去看兽医。兽医看到狗的肚子，对我的朋友说，如果她那天再不去，当天晚上狗的肠子就会“拖得满地都是”。虽然那个部位没有感染，但那里的皮肤组织已经完全破裂，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表面保护着里面的内脏。听了这些，朋友大惊失色。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为什么医生会担心动物感受到的疼痛太少，而不是太多。那条拉布拉多猎犬险些死于一次常规的阉割手术，就是因为它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还一天到晚地和伙伴们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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