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对动物来说很困难

多数的鸟类和其他哺乳动物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人类能做到的它们都能做到。（当然，动物能够做到的事情人类也不一定都能够做到，我将在下一章讨论这个问题。）

就像我前面已经多次提到过的那样，人类和其他哺乳动物之间的主要区别之一就是人类大脑的额叶更大，也更发达。额叶大的一个好处就是我们有更好的工作记忆，由于工作记忆是总体智能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动物整体上工作记忆比较差，那么其总体认知能力也会随之降低。

问题在于，工作记忆好的人和动物与工作记忆差的人和动物之间有什么样的差异？我想还是从自身说起比较好，比如我的工作记忆就很糟糕。如果把自己看作一台计算机的话，可以说我有巨大的硬盘内存，却只有很小的微处理器。因此很难同时从事多项活动，例如我不会一边换零钱一边说话。我的另外一个问题在心算方面，因为脑子无法在记着一个数字的同时，处理另外一个数字。对我来说，要通过心算把两个两位数字加到一起都很困难，如果是两个三位数字，不动纸笔是做不来的。

由于我们没有让动物同时进行过多项活动，也没有让它们进行过心算，因此要想观察这方面的差异，一个最佳机会就是当动物必须考虑事情先后顺序的时候。（我这里说的主要是灵长类动物和家畜，而不是鸟类和海豚一类的海洋哺乳动物。鸟类和海豚的大脑结构跟人类的不同，对它们安排事情顺序的能力知之甚少，因此无从做出评价。）动物的确不善于做这样的事情，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拴着它的带子或链子缠绕到一起，它就会不知所措，就连绳子缠到树上这么简单的事情它也无法解决，养狗者常常会对此感到非常不解。

这很大程度上在于，它不记得自己所处的情况是怎样一步步形成的，因此也就无法回头一步步解决这个问题。即使让它从头开始，仔细考虑，还是会出现同样的结果。如果一种方法不能奏效，它必须要能够记住这种方法无效时，才能试用其他方法，但是狗的工作记忆没有这种能力。就像黑夜中在陌生的街道上开车行驶一样，即使是工作记忆良好的正常人也难免会不停地在那里绕圈子，因为其工作记忆已经到了极限。在尝试新路线时，他无法将所有已经试过的路线都记在工作记忆中，于是就会不自觉地重复已经走过的路线，直到最终返回到出发点。

就像动物表演中经常出现的那样，经过大量的直接训练，狗是能够记住顺序的。但我认为对狗来说，要记住表演中的每一个顺序，也许像我要记住一个大型肉类加工场的道道工序那样困难。我初次到一个肉类加工场时，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复杂。我当时很惊奇，那里的管理者竟能对那么多繁复的过程了然于胸。竟然有人能够理解并记住这么错综复杂的事情，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曾连续三年，每个周四下午都要到一家大型肉类加工场去。我会站在狭窄的过道天桥上，观察那里一百来个员工忙活着加工处理肉类，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这是一个充斥着视觉细节的地方，每个周四下午，我都把更多的细节下载到我的大脑。

起初我专注于所有吸引我的细枝末节，不断地问一些细节问题，这让那里的负责人很吃惊。显然，一般人不用关心那里的每个细节就可以了解每一个步骤，但我不行。

我这种思维方式也许和动物相似，它的一个缺点就是，要想理解一个复杂的程序，需要更多的时间往大脑里下载足够的细节。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不得不在脑海中创建一个视频。我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即二十四个周四下午，才把整个加工场的完整视频下载到我的大脑中。

后来有一天我正站在天桥上，似乎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我不必再记忆每一个顺序，整个加工场似乎都进入了脑海。整个流程的每一个步骤都和下一个步骤环环相扣，这样我就不用同时在工作记忆中，分别记住成百上千个不同细节了。只要记住一个步骤，下一个步骤就会随之而来，依此类推，毫不费力。

对我来说，要在头脑中记住一个程序或者把数目加到一起，就像电脑桌面上同时打开多个窗口一样。如果让我把49和56加到一起，我会先把9加6得15，然后再把十位数上的1留到下一步运算，这仅仅是第一个窗口。

但我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把9加6的窗口关掉，再打开一个处理4加5的新窗口。等到新窗口打开时，我已经把4和5忘掉了，或者即使我还记得4和5，还有上一步运算留下的1，等到关上4加5的窗口再重新打开9加6的窗口时，我已经忘记了原来的15。我一次只能处理一个窗口，要转换到另外一个窗口会花费很多时间。我怀疑动物的思维也是如此。

当我把整个加工场都收到一个窗口里，而不用再来回切换窗口时，我对加工场的认知发生了飞跃，一切都便于理解，也容易记住了。后来再到其他的肉类加工场去，虽然整体布局不一定一样，但我能够轻而易举地认出那些熟悉的机器。也许狗也要把它要学习的程序收到一个窗口中去，我想只要它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能像人一样掌握要学习的内容，也能够理解自己在做什么，还能把这种方法运用到新情况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