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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城,与魔鬼说再见

时间:2023-02-0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一旦锡斯特龙的士兵把桥封闭,布阵于卫城集中炮轰,就拿破仑那一千多个人,驾着刚从山里带来的从没开过军事眼界的乖马矮骡子,这个复辟之梦多半要化为迪朗斯河的泡沫。再加上,锡斯特龙的市长是保皇党,在这里断灭拿破仑复辟的痴心妄想是很有可能的。就这样,幸运女神再次对拿破仑微笑。随后这面旗帜一直跟随着拿破仑,直到三个多月后的滑铁卢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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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匆匆走过阿尔诺堡等小镇,一行人马于1815年3月5日上午11点左右到达锡斯特龙。之前提到,拿破仑尤其重视锡斯特龙,所以在马利热的时候就先派康布罗纳将军前去与当地市长交涉。这个城市如此事关紧要,主要在于它的地理位置:锡斯特龙处于普罗旺斯省和阿尔卑斯省的交界地带,宽阔奔腾的迪朗斯河从一旁急流而过,大河上唯一的一座桥便建筑于此,这是由南往北进入阿尔卑斯地区的必经之地,也是由北向南进出普罗旺斯的要塞,因此锡斯特龙自古以来被称为“普罗旺斯之门”。特殊的地理位置,带给这个城市特殊的军事使命,因此在500米海拔高处建有一座蔚为壮观的军事卫城。一旦锡斯特龙的士兵把桥封闭,布阵于卫城集中炮轰,就拿破仑那一千多个人,驾着刚从山里带来的从没开过军事眼界的乖马矮骡子,这个复辟之梦多半要化为迪朗斯河的泡沫。再加上,锡斯特龙的市长是保皇党,在这里断灭拿破仑复辟的痴心妄想是很有可能的。

情况确实如此,当拿破仑还在马利热的时候,锡斯特龙的市长便写了一份告市民书,要大家忠诚于路易十八皇帝,奋起反击即将到来的篡位者。没想到的是,大家对该宣告不冷不热,没人搭理。市长找到国家防卫队,要求他们建立防线。又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拿破仑“人品爆发”,原来该防卫队的司令曾是拿破仑意大利战队中的一名要员,他一直认“拿破仑军”为奇迹般的神军队,这会儿听说拿破仑英勇地走上复辟之路,简直喜出望外,无比激动。虽然军令如山倒,让他布防线他还是得服从,但他钻了个灵巧的空子,布下阵线后却没有给大炮加弹药粉,以无攻击性的空炮为礼来迎接老皇帝。另一方面,康布罗纳大将军直接奔赴市长家里,市长因为倡议没有人听从,索性闷头睡觉,岂料半夜被急速的敲门声惊醒,康大将军二话不说要他备好军饷,做好迎接拿破仑的准备。“可是,将军,你难道不觉得自从拿破仑被流放后,法国人民已经不认识他了吗?”市长还想据理力争。“法国人民马上就要重认他们的皇帝了,只需一点点的耐心,”康布罗纳坚定不移,当即让他签下备粮令。

就这样,幸运女神再次对拿破仑微笑。当他赶到锡斯特龙时,一切如他所愿,迪朗斯大河的独桥没有被封,静静地跨于湍流上方,连接两岸;云层密布于卫城上空,枪炮依稀可辨,却听不到一声炮轰。他顺利地跨过大桥,进入锡斯特龙,说道:“进了锡斯特龙,巴黎就是我们的了。”下午2点他出现在金臂饭店(Bras d'or)门口,一身绿色皇家戎装,威武庄严。在这里他见到了反对他进城的市长,两人展开一番针锋相对的交谈:

“先生,您的退位才执行不久,对我们(波旁人士)来说远没结束,况且您不觉得是时候停止战火、停止流血了吗?您这样做,难道又要在今年让法国血流成河?”市长义正词严。

“一点都不会,市长先生。您大可放心,复辟之路不会有一滴流血。在盖普有我的两支部队已经做好准备,在格勒诺布尔也一样,巴黎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一旦军队是我的,不是我吹嘘,可以肯定皇冠就是我的了。我没有从马赛那边走,因为马赛那边的军队不是我的朋友。”老皇帝实事求是地回答。

之后,市长坦诚交代是他在昨日发了告市民书,让大家集体反对老皇帝的进城,虽然没什么作用。拿破仑耍了个小幽默回答道:“这没有关系,我知道法国多出三流作家。”他一笑置之,没有对市长进行任何严惩处置,而是向他咨询起当地的官员人数、移民情况等等。

稍后,人群中有一位年轻女工走上前去,为他送上一面亲手赶制的法国蓝白红三色国旗。一路以来他们都没有一件像样的旗帜,除了一只不知是谁找来的床头装饰用的木鹰,简单地涂上蓝白红的颜色,来代表皇权。现在,面对崭新的旗子,他似乎看见法兰西在对他招手,法兰西人民在对他微笑。一阵感动,他与年轻女孩行贴面礼致谢。随后这面旗帜一直跟随着拿破仑,直到三个多月后的滑铁卢之战。

卫城,是锡斯特龙的标志,是城民们引以为豪的宝贝,也是法国古代军事防卫建筑中的经典之作。从外观上来看,锡斯特龙卫城犹如一圈圈卷起来的长城,并且卷得有棱有角,被誉为“人类的旗舰”。卫城经历了八个世纪的变迁,追溯至13世纪,中心的岩石防护墙,已建于狭窄的山脊上;16世纪,亨利四世专门请工程师为卫城加固外壳,并进行拓展,“这是我王国里的强大堡垒”,亨利四世以此为傲;到17世纪,著名的军事工程师沃邦(Sébastien Le Prestre de Vauban)为它重新做设计调整。沃邦是路易十四统治时期名声大振的军事家及军事建筑设计师,他的筑城理论对欧洲军事学的影响长达一个世纪以上。当年由于经济原因,他的设计在锡斯特龙卫城没能完全实现,但他著名的“棱堡”及“蛇形交通壕”的理念,在棱角分明的蛇形盘卷式卫城里仍然清晰可见。最奇特的是,看似必须循环而上的卫城,实际上内里打通了一条隐秘的直行隧道,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从顶峰往下,抵达迪朗斯河的大桥口。

魔鬼一角,卫城建造时的图片
©锡斯特龙旅游局

带有“魔鬼爪印”的黑岩博姆山

从底下拾级而上,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达到顶部。陪同我们的老先生快70了,身体健朗,西装革履,颇有气场,一路走在前头。转到一个尖角棱堡处,却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凌空凸出的尖角让我看。向外伸出的尖堡仿佛一个暗含隐喻的箭头,直勾勾地指着对面,那是一座巨大的黑岩山博姆山(La Baume),不知何因山面上有四五条直刷刷的竖沟,沟壑深邃,仿如有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山面上扣滑下来。这时,老爷爷推了推眼镜,给我讲了个故事:

“传说在卫城修建期,就在这个棱堡,每来一个泥瓦匠就会被风吹到下面的迪朗斯河里。因此,没人敢来修建,卫城的工程迟迟完结不了。后来,有一位泥瓦匠自告奋勇,独自来此修建。这个时候,他遇到了魔鬼。魔鬼提出一个条件,来帮助泥瓦匠完成工程,那就是交换他的灵魂。就在工程完成的那一刻,魔鬼正要取他的灵魂,泥瓦匠用尽所有力气将魔鬼推到了河里。所以,你看对面那山——”“仿佛魔鬼垂死挣扎时的抓痕?”老先生莞尔一笑。

景观之地,免不了以一些传奇故事来增加游人们的兴致。锡斯特龙全年大部分时间浸浴在和煦的阳光里,有大河有山野,还有历史军事建筑,常年吸引不少游客。美国一些大腕明星,经常选择这条路线玩山野摩托,比如前两年来光顾的乔治·克鲁尼。然而,在同不少当地人交流的过程中,我发觉他们几乎都会说到同一个带着阴影的话题。我渐渐意识到,这个“魔鬼”,似乎不只是一个囚禁于山河的传说这么简单。

我们就餐的餐馆位于城口,见证了这个城市经历的风雨跌宕,当我感叹大桥与卫城的壮观时,饭店老板洛朗拿来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上是1944年前从餐馆角度拍的锡斯特龙大桥,桥体比现有的高两到三倍,令人吃惊。洛朗心痛的眼神道出锡斯特龙永远的痛: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尾声,法国南部地区被德国人占领,因锡斯特龙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藏匿着大批德国军队,1944年8月盟军部队来到南部解放法国,鉴于形势无奈采取炮轰与扫射的方式,以此消灭德国人……大桥坍塌了,卫城被炸成残瓦败墟,城镇变成汪洋火海。就在锡斯特龙人期盼着联盟军带来和平的时候,迎来的却是家园的满目疮痍。在卫城顶端的教堂里,挂满了那个时期的老照片。老先生指着其中一张跟我说认识照片上的两个孩子。那是两个男孩子,一高一矮,灰扑扑的,站在一片被轰炸后的房屋废墟上,却冲着镜头笑,也许因为大人们跟他们说德国人被赶出去了,他们终于恢复自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阳光,透过教堂的五彩玻璃射在照片上,泛起淡淡彩色的光,使孩子们的笑看起来跟天使一样。面对这样一张照片,我无法抑制心头的震颤。用战争来结束战争,如此残酷的现实里交织着多少屈辱、泪水、惊恐、伤痛和死亡。而在孩子们单纯的笑容里,人们看到的是希望,他们再次站起来,在这片废墟上重建家园。在极端的灾难里,生命向人们揭示的不仅是苦难,而是人类复杂的自身,一种任由集体敌性意识主宰而相互残杀的丑恶,以及作为个人在巨大打压下的反弹,和生命最深处的坚韧。

战争,有如那个同泥瓦匠谈契约的魔鬼。它缠上这个城市,以占领城民们的灵魂为条件,允许他们苟活。最终,人们以恶制恶,拿暴力的手段终结这个残暴的蛮物,将它投进迪朗斯大河,禁锢于黑色的博姆岩山,锁进那段永不忘却的过去。当地有不少民间及政府组织,做各种活动将这幕历史传达给一代代年轻的锡斯特龙人。这里,没人会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相反他们经常提起,似乎已将这段血色往事融于他们与这个城市共同的回忆。不忘记,所以更珍惜。如今的锡斯特龙,经过人们长久的努力,基本恢复原貌。因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建筑风格,加上天蓝水绿的自然环境,美学作家让-路易·维多耶(Jean-Louis Vaudoyer)曾称其为“阿尔卑斯上普罗旺斯的珍珠”。现今,因其精致的夜灯设置,在各种灯光节中摘获美誉,这句称谓被加长,锡斯特龙成为“白天的珍珠,夜晚的钻石”。每年夏天7月中旬到8月中旬是著名的“卫城之夜”,各个地方的艺术家聚集卫城,进行音乐、戏剧、绘画等表演,用艺术将卫城点燃,人们尽享自由与和平带来的欢乐。

除了这个独特的卫城之外,锡斯特龙还有两样独特之物。一是遍布城镇四处的高低巷“安德弄”(Androne),这类弄道中间建有狭窄而深幽的石梯。由于地势的关系,给城镇里的房屋造成一个有趣的现象,明明从一栋房子底楼的门走进去,从背面看这人已处于房子二楼的窗户里了。安德弄就在这些地势偏差较高的房屋间穿梭,像条灵活的游龙,载着人们来回于底楼与高层间。要说“安德弄”是上普罗旺斯地区比较普遍的建筑巷道。那另一样东西,可是别处难觅的,锡斯特龙独家的土特产。

老先生在餐馆落座后,以带着挑战性的眼光看看我,问道:“你吃羊蹄吗?”这可说到我心上了,我是纯正的猪蹄粉,我跟他解释我们中国人民,尤其是女孩都比较钟情猪蹄,相信羊蹄的吸引力也不会差。这可是包上肠子后的羊蹄噢!挑战上升一级。好事成双,我也是纯正的肠煲一族,来法国后好久没吃了,正合我胃口。“那你可以做锡斯特龙的好朋友了,”老先生开怀大笑。要知道法国人一般都不太喜欢吃动物的内脏和蹄足类,没想到在锡斯特龙邂逅了特例。于是,老先生毫无顾忌地给我介绍本地特产“包羊蹄”(Pied Paquet),这道菜取阿尔卑斯山区的羔羊蹄,炖烂至骨酥,包在味汁浓厚的羊肠里,配上普罗旺斯香料熬的肉汁和西红柿,少了些传统法国料理的精细,却透着浓浓的乡间豪情。面对这样一道菜,可尽管抛卸掉繁冗的礼数,搭上一杯勃艮第红酒,酣然地大快朵颐。这道菜只有在锡斯特龙才有,堪为特产中的特产,为此每年锡斯特龙还专门组织一个包羊蹄比赛。

两杯酒下肚,吃着本地特产,老先生渐渐聊开了。这才知道为何他衣束端庄,气宇不凡,原来他曾是IBM集团市场部的主管,在集团呆了二十多年,跑遍五湖四海。退休后,唯独选择这里留了下来,已有十多年。当我问起为什么他选择了这里,他带我来到河边桥口,那里有一排仿卫城城墙的石碑,每一块上面都刻着不同文人诗者的词句。其中,出生于锡斯特龙的著名普罗旺斯诗人波拉翰(Paul Arène)写道:“可是,最终,你这个行走四方的人,可曾认识一个地方,比这里还要美好?”

当地特色菜“包羊蹄”

午后的阳光恣意铺展,竟然把对面黑色的岩山都照射得金光闪闪。老先生让我仔细往山的沟壑里看,那深深的陡直的“魔爪”里,有不少人在攀岩。迪朗斯河上,陆续有皮划艇开始泛开。老先生准备趁好天气去山野里骑车,便微笑着与我们告别。回头,继续读石碑上没读完的诗:“蓝天,在这里诞生,在这冲刷愤怒与忍耐的激流。”

为纪念“环法”经过锡斯特龙而建造的钢制雕塑,伯努瓦·德·苏扎(Benoît de Souza)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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