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的“哈波那辛波那”

听不懂的“哈波那辛波那”

后来知道，自己歪打误撞走进的神庙是大名鼎鼎的贾格迪什时，许多许多天前，我在那里听到的祭祀歌声又在耳边响起，虽然不解其意，却仍旧余音绕梁，如露入心。

从城市宫殿出来后，又热又累，我在出口不远处的一个神庙台阶上坐着休息，手里拿着一瓶冰可乐。这座小神庙的石头台阶很长，又位于背阴处，加上位置居高临下，我一面喝可乐一面看街景，很是惬意。

到了下午两点半左右，只见不少人往宫殿北侧广场对面的一座神庙走去，我好奇心顿起，可乐也不喝了，三步两步跟上了人群。

这座神庙虽修得大气，但坐在台阶处的苦行僧一看见我就伸手讨钱，我很不高兴，于是一连经过好几次也不曾迈入，这次也完全是凑热闹。

进印度的寺庙照例是要脱鞋的，大理石地面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曝晒，当我赤脚踏上时不禁上蹿下跳：“好热好热！”几个看门人被我这模样逗笑了，提醒道：“快，快就不热了。”

两层高的神庙正殿由长长的石柱支撑，格局错落有致，还没来得及迈入正殿，我就一下被墙壁上的浮雕勾去了魂。那布满数以千计的人物及动物浮雕以及精雕细镂的各种花纹，使整座寺庙宛如一块雕工复杂的巨大灰白色象牙。

*后来才知道，我歇脚的这座神庙也来头不小，它叫“Shree Jagat Shiromani Ji Temple”，建于1846年，供奉的是毗湿奴的化身之一克利须那（Krishna），由国王Swaroop Singh所建。

从建筑风格推测，不难看出神庙是属于耆那教的，在此教兴盛时期，教徒在印度各地修建了寺庙，虽然形制与婆罗门教庙宇差别不大，与众不同处便是有一个十字形平面的柱厅，加上布满精细浮雕的藻井和墙壁。

*神庙入口处。

望着这些仿佛充满灵魂的浮雕，呼吸都要激动得停止，浮雕如同一幅幅流动的画卷，描述着开疆拓土的军队，下凡赐福的神灵，万国来朝的盛景。

正看得出神，咚咚的鼓声从我身后的神庙正殿传来，我忙着折回去一探究竟，原来教徒们正在做祭祀。

正殿里，男人坐外围，女人坐中间，除去右上方几位演奏乐器的年轻男子外，参加者都是老年人。有几位老妇的皮肤如历经几个寒冬的树皮般干枯，却身着粉色系的纱丽，一片粉红粉紫粉蓝粉橙中，她们沧桑面孔上的微笑显得温暖可亲。

*在对面咖啡馆拍的贾格迪什神庙全景。

我这个外乡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不适，几位妇人友好地挪了挪位置，我凝神屏气盘腿 坐下，静静观察起来。

一年轻男子敲着小铜钹领唱，嗓音清亮，一位穿粉色纱丽的白发老妇击鼓，乐声中，领唱男子声音渐低，老年妇女纷纷扬起双手缓缓合唱。过了一会儿，男子又高声歌唱，老年妇女再次合唱，接着众人击掌合吟，周而复始好几次。我虽一句也听不懂，但歌声极美，有一句反复出现的词是“哈波那辛波那”。

唱到激动处，领唱男子和击鼓老妇双目紧闭，浑然忘我：男子扬起了头，双手伸向上空，仿佛要让自己的歌声传入云际；老妇虽卖力击鼓，白发却纹丝不乱，就连头纱也不曾滑落；有几位老妇微闭双目，前后轻轻晃动着身体，双手优雅又缓慢地做出种种宗教手势，口中喃喃念着经文。

*神庙正殿。

梵音阵阵，令人恍惚，万物的轮廓先是逐渐模糊，继而又变得历历在目，我好像看见了不远处皮丘拉湖上的数座宫殿倒影随着夕阳西下逐渐暗去，又好似能听到远处庭院里鸡蛋花长出小小花骨朵的细小声响，就连更远处的湖上华丽餐厅中，侍者摆放晚宴餐具时发出金属碰撞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它们清晰又缓慢地展现在面前，又像烟雾般转瞬即逝，我如同陷入了一场神秘又悠长的梦境。

一个多小时的祭祀中休息过两次，领唱男子拿出近一尺高的铝质水罐和一个盛了食物的铝盘，众人传递着水罐，往口里倒入清水，再伸出双手接好男子分的食物，珍惜地放入口中，一点点咽下，如同品尝上天赐予的甘霖。

一位苍老得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将水罐放到我手中，分发食品的男子也在我的掌心里放了一撮食物，他们的动作再自然也不过，甚至没有一点刻意的殷勤，仿佛我不是一个异乡客，而是在座信徒中的一分子。我入乡随俗地喝了水，感恩地吃下了这由糙米粉做的甜食，并双手合十表示谢意。

祭典结束后，老人们吃力地从地上站起，相互扶持着走下陡峭石阶。这些已到耄耋之年的老人，不知还能来参加几次祭典，还有力气击响几回鼓声，在他们离开人世后，这份传统不知是否被子孙所沿袭？

*神庙外墙上的浮雕。

*祭祀情景。

贾格迪什神庙（Jagdish Temple）

地址：位于乌代普尔城市宫殿大门旁。

门票：进神庙参观免费，需脱鞋，禁止摄影摄像。

这座耆那教寺庙建于1651年，是乌代普尔规模最大的神庙，外观装饰有印度教神灵的雕像，极具观赏性。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主殿里一座巨大黑石，那是毗湿奴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