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西百色盆地的西端,有一个近年来获得重大考古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遗址——革新桥遗址。该遗址位于百色市百色镇东笋村百林屯,离百色市区约10千米。遗址位于右江南岸平坦的台地上,背山面水,自然生态环境非常优越(图10-1)。
该遗址于2002年在配合基本建设而进行的考古调查中发现,分布面积约5000平方米。由于即将建设的百色至罗村口高速公路经过这个遗址,2002年10月至2003年3月,广西文物工作队(现为广西文物保护与考古研究所)对遗址进行抢救性发掘,揭露面积1600多平方米,取得重大收获,发现一处大型的石器制造场,出土了数以万计的文化遗物。
图10-1 史前人类居住和生活的地方是很讲究的,他们通常选在一块较平坦的地方,背山面水,这样上山可以打猎,下水可以捕捞。革新桥遗址位于平坦的台地上,前面是右江,右侧是一条小溪,很适合人类居住和生活。图为革新桥遗址位置与周围环境。
石器制造场
专门制造石质工具的场所。制造场内分布大量制造石器所需的原料、加工工具(石锤、石砧等)、不同制作阶段的产品(石器的毛坯、半成品、成品)以及废品、碎片等。石器制造场在我国出现于旧石器时代中晚期,到了新石器时代,石器制造场更多,而且带有交换、商贸的性质或有专业化的趋势。它对于研究史前石器的制作工艺、技术以及社会分工等具有重要意义。
石器制造场位于发掘区的东南部,处于地层堆积的第五层。在发掘之初,考古人员并不知道这里有石器制造场。在有的探方下挖到石器制造场这一层时,发掘人员发现石制品突然增多,而且成片分布,密密麻麻。开始,大家还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为了解开谜团,发掘人员对出现这种现象的探方暂停下挖,等看其他探方挖掘的情况如何。结果发现,这种现象不单在一个探方出现,许多探方都有,而且是连成一片的(图10-2、图10-3)。石制品中有砾石(河卵石),石锤,石砧,砺石,斧和锛的毛坯、半成品、成品以及断块、碎片等,每个类别的数量都很大。这使发掘人员想到这里可能是制造石器的地方,这些砾石就是制作石器的原料,石锤、石砧、砺石无疑是制造工具,斧、锛等器物的毛坯、半成品、成品应是制作过程中不同阶段的产品(图10-4至图10-6),大量的断块、碎片以及残品是制作过程遗留下来的废品。作为石器制造场的所有要素,这里都具备了。考古人员据此断定,这是一处石器制作场所。这是一个全新的发现,因为在广西考古上是史无前例的。
图10-2 革新桥遗址石器制造场发掘场景
图10-3 石器制造场全景
图10-4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斧和石锛的毛坯,其反映出不同的制作阶段。
图10-5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锛毛坯(左)、半成品(中)、成品(右)
图10-6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斧毛坯(左)、半成品(中)、成品(右)
考古与挖宝
考古常被认为是一种神秘的职业,甚至会把考古与挖宝联系在一起。其实,多数情况下考古挖出来的文化遗物并不是人们想象的宝贝,也许没有多少经济价值,但却具有历史价值和科学价值。特别是史前时期的生产工具,大多数都是用石头做成的,制作既简单又粗糙,如果是外行人还不一定看得出来。在革新桥遗址发掘期间曾有这么一个故事。笔者当时是考古领队。在发掘进入半个多月后下挖到了石器制造场,这时揭露出大量的石制品,多数是石料、毛坯和半成品。一天,一个民工不无遗憾地对笔者说:“老板呀,你这次亏大本了。你花了那么多钱挖了那么长时间,挖出来的尽是石头,没有一件金银珠宝!”笔者说:“我们要挖的就是这些东西啊。”民工说:“这些石头哪里要挖,河边多得是。”笔者向他解释道:“这些石头跟河边的不一样,这是古人挑选来的石料并被加工过的。”他不以为然地说:“我看跟河滩上的没有什么不同。”遇到这种情况,笔者没有办法向他解释清楚,只好对他说:“兄弟呀,要是你都懂了,我就没有饭吃了!”听笔者这么一说,他就没话讲了。可见,隔行如隔山,有些东西还是专业人员才能看得出道道来。
在制造场内,发现了数以万计的石制品,包括石料、加工工具、毛坯、半成品、成品、废品等(图10-7、图10-8)。在石制品比较集中的地方,通常都有一个石砧。以石砧为中心,散布着许多砾石石料、断块、碎片等以及石锤、砺石等加工工具,石斧、石锛等产品的毛坯、半成品、成品(图10-9)。令人感兴趣的是,有的石砧的一边分布的石制品很少,甚至没有石制品,而在另一边则散布着许多石制品,其散布面近似扇形,石砧就在“扇”的把端,暗示着缺少石制品的一边是石器制作者所在的位置。这一形状表明,古人类以石砧作为“工作台”,他们把砾石原料放在“工作台”上,用石锤打制它,再用砺石磨制,使之被制成石斧、石锛等产品。在制作过程中,飞溅的石碎片、原料和各阶段的产品,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扇形分布,而“扇子”的缺角,即没有石制品的一角,正是工匠的位置(图10-10)。这种史前石器制造场在民族学资料中也有所反映,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和新几内亚的当代原始部落也曾有过类似革新桥史前人类制造石器的实例(图10-11、图10-12)。
图10-7 工作人员在遗址旁边的住地清洗发掘出土的数以万计的遗物。
图10-8 石器制造场的清理场景
图10-9 石砧及其周围的石制品
图10-10 石砧与推测的工匠制作石器时所在位置(红圈)
图10-11 20世纪初,澳大利亚土著人在制作石器的场景。位于图中右下角者左手握住石料并置于底下的大石砧上,右手举起石锤进行砸击。由此推测新石器时代的革新桥人也是这样制作石器的。
图10-12 当代原始部落有的仍处于石器时代,他们还制作和使用石器,这为考古学家研究石器的制作和用途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图为居住在新几内亚的原始部落的男人在打制石斧(左图)和给制作完成的石斧安装木柄(右图)。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器分为打制石器和磨制石器两大类。器型丰富多样,有砍砸器、刮削器、尖状器、敲砸器、切割器、穿孔器、研磨器、石斧、石锛、石凿(图10-13)、石璜(图10-14)、石拍、石锤、石砧、砺石等。此外,还有一定数量的石核和石片。
图10-13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凹刃石凿(成品),是一种木作工具。
图10-14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璜,是一种装饰品。
砍砸器是打制石器中数量最多的一种工具,通常以较粗大的扁长形或扁圆形砾石为原料,在一边单面打制而成(图10-15、图10-16)。研磨器数量也很多,是该遗址最具特征的器物之一,长一般在10~15厘米,使用部位在较粗一端的底部,这个部位有一个大致呈圆形的研磨面。有的研磨器形状略似腰鼓,制作非常精致、对称、美观。研磨器是和研磨盘配对使用的(图10-17)。斧、锛类是磨制石器的主体部分,通体磨制,但大部分仅刃部磨制较精细,几乎不留打击疤痕,而器身略加磨制,留有较多深而大的打击片疤,平面通常呈近长方形、梯形、三角形,长多在10厘米左右。石凿数量不多,但有一种凹刃石凿制作比较特别、精致。
图10-15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砍砸器
图10-16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尖状器
图10-17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研磨盘(左)和研磨器(右)。这两种器物是配对使用的,可能主要用于研磨食用的植物。
革新桥遗址还出土了一件石拍。石拍不完整,部分已缺失。平整的拍面上刻有方格纹,以增强拍打的功能。考古研究及民族学资料表明,这种石拍是用来制作树皮布的,这表明我们的先民早在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已开始制作和使用树皮布(图10-18、图10-19)。
图10-18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拍,是用来制作树皮布的。
图10-19 20世纪初,当代原始部落有的仍制作和使用树皮布。图为树皮布的制作和使用过程:剥下树皮(a),用石拍拍打树皮(b),制成树皮布(c),做成树皮衣(d)。
革新桥石器制造场出土的加工工具多种多样,主要有石锤、石砧和砺石。有些加工工具在以往的考古发掘中未曾发现过(图10-20)。石锤是加工工具中数量最多的一种,大多是选用合适的砾石直接使用,经过加工制作的石锤几乎没有。通常在器身的一端或两端布满打击疤痕,有的甚至周身都有打击疤痕。石锤多数为拳头大小;长条形者,其长多在15~20厘米(图10-21、图10-22)。石砧是置于地上的垫打工具,因而一般大而厚重,最大者长57厘米、宽26厘米、厚17厘米,重量在30千克以上,有的大石砧还兼做砺石使用(图10-23)。在石砧的一个面或两个面,有的甚至包括侧面都有密密麻麻的砸击坑疤;有的由于多次反复使用,就像切菜的砧板一样,中间部位的使用面明显内凹(图10-24)。砺石是用来砥砺斧、锛等磨制石器的,表面留有磨制器物的磨痕,磨痕分弧形和槽形两种(图10-25、图10-26)。
图10-20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磨石。这种磨石的一端或两端有一个平整而光滑的磨面(见图右端),目前仅见于革新桥遗址,具体用途尚不清楚。
图10-21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锤
图10-22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器身两面中间有使用痕迹的石锤
图10-23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砧兼砺石。器身上面除有分布大小不一的砸击疤痕外,左侧还有一块磨制石器时所形成的明显磨面。
图10-24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石砧,石砧上有许多砸击疤痕。
图10-25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砺石
图10-26 革新桥遗址出土的窄槽砺石。这类砺石可能主要用来磨制弧刃的小工具,如管状的骨器等。
图10-27 墓葬发掘现场
此次发掘除发现一大型石器制造场外,还发现两座古墓葬(图10-27)。此外,还出土大量的动植物遗存以及少量陶片。动物有大象、猴、熊、鹿等10多个种类。这些动植物遗存,应是工匠们临时用餐时所遗弃的残留物。他们在这里燃起篝火,屠宰猎物,边烤边吃,同时享用的食物还有从河中捕捞的鱼虾鳖类以及周围采集的野果等。
革新桥遗址属于新石器时代中晚期遗址。文化遗存分为两期,第一期的年代为距今6000年左右,石器制造场和墓葬均属于这一期;第二期的年代为距今5500年左右。
革新桥遗址是百色地区面积较大、保存最好的新石器时代中晚期遗址。特别是在这里发现的石器制造场,当时在广西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尚属首例。作为单一地点的石器制造场来说,其规模之大,石制品之丰富,保存之完好,在全国也是罕见的。这对于研究当时石器制作的流程、制作工艺和技术以及社会分工等,都具有非常高的学术价值。在发掘期间,先后有许多学者前来参观考察,并对遗址的重要性给予了高度评价(图10-28、图10-29)。该遗址的发掘,被评为2002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和2001~2002年度国家文物局田野考古三等奖(图10-30)。
图10-28 革新桥遗址在发掘期间,著名考古学家张忠培教授(前左一)到考古发掘工地进行现场考察和指导。
图10-29 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原副主席张声震先生(前左一)亲自到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参观指导。
图10-30 革新桥遗址的发掘被评为2002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图为主持该遗址发掘的领队谢光茂研究员(前排左一)在此次颁奖会上领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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