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山机场大厅里,我推着郑先生借我的老年人助步器,缓缓挪步,一瘸一拐。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用助步器,成了需要帮助的残疾人。
被蜈蚣咬伤后的脚,绷带缠绕,空荡荡的大厅里,我的“残疾”一眼就会被看到。看不见红肿瘙痒,看得见身边有夏威夷亲人照料。
郑先生Walter瘦瘦高高,走路时的小碎步透露出他的热心肠,他为我拎着行李。郑夫人Pamela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弯着腰手扶撑杆,还问我要不要帮忙。
右脚穿着运动鞋,左脚打了绷带却只能穿得上人字拖。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夏威夷。
把助步器还给Walter,我给了Pamela一个拥抱。她安慰我说:“你这可真是,史无前例啊!等你回来!”郑先生也开玩笑说:“除了跳伞第一人,你又破纪录了。快快好起来。”
挥手,道别……
就在两天前,我们还在一起过新年。
元旦,Walter邀请我去他们家里吃晚饭。晚餐是郑夫人Pamela精心准备的海鲜大餐,鲜虾、三文鱼、墨鱼Poke、猪排……面对美食,我面露难色,“恐怕这些发物会让脚伤……”我于是将被蜈蚣咬伤后的曲折,讲给他们听。
“我问医生几天能好,医生说,预测未来他做不到。而且也没交代不能吃海鲜啊、喝红酒啊这类禁忌”,我抱怨说。
Walter喜欢喝红酒,每次我都陪他。听了我的话,Walter忙给我倒了杯不加冰的水。
听了我的看病记,她告诉我说:“美国医生是不会告诉你说几天能好的,万一好不了怎么办?怕你找他打官司,所以责任撇得一干二净。”Pamela曾经也是位中国记者,和Walter结婚后住在了檀香山,她对中美的差异性更有深刻体会。
左一是陈先生Vernon,右一是郑先生Walter
Walter更幽默,一针见血指出:“幸亏蜈蚣咬伤的不是你爸爸呢!”此话怎讲?“你爸爸没买保险,所有费用岂不是要你来负担?”如此看来,蜈蚣还会看人下毒,网开一面。
很多人在一起时,郑先生的话不多,但单独和你吃饭聊天时,也可以滔滔不绝。整晚的话题都在围绕我的脚展开,我边听边问,算作一次深入的采访了。担心伤口发作,当晚我只吃了两口虾。Pamela像往常一样,把没吃完的饭菜打包让我带上,临别还嘱咐我说,“你一个人不方便,有什么需要的就打电话啊!”
从前每次来,我们都会在阳台上喝着红酒欣赏海滩夕阳,但这次没有。
第二天一早,Walter来电话说,他们向Cathy奶奶借了她曾经用过的拐杖,要给我送来,“你行动不便,还是有个拐杖省力些”。
他们想得可真周到细心。而我当时正在学校医务室,他们说那就把拐杖留在宿舍楼前台。我连当面感谢的机会都没有。待我在校医处包扎完脚,一瘸一拐地走回宿舍,收到了他们的心意:一个老年人用的手推车似的Walker(助步器)。哈哈,Walker这么一走,全楼里的同学都对我侧目加问候了。
被接待家庭送拐温馨悉心关照感动的同时,我还在被不断加重的脚伤折磨着。我和家人商量,决定抓紧时间买机票回国治疗。订好机票,我就给Walter打电话。他听完,说尊重我的决定,问我什么时候去机场,他开车送我。
我匆匆收拾行李,把冰箱里的东西分给同宿舍的姐妹们,惠做好午饭,喊我一起吃饭;琼把体温计借给我,说万一路上炎症发烧,心里也好有个谱;拜托欣姐拿着我入境时需要的DS 2019表格去学校签字,把需要还图书馆的沉甸甸的十几本书交给她……
晚上6点半,欣姐扶着我来到楼下,Walter已经到了,小碎步地提来一包衣服,让我挑选。Pamela说,“翻箱倒柜全找了,但厚棉衣估计是捐了,只剩下这些,不知够不够。”我连忙谢过,欢喜地一件件拿出来,“这件毛衫、这条厚围巾就足够啦!真不行我拿出小棉被披上。”我指指行李箱,让他们放心。
来到机场,Walter不忘把后备厢里的助步器拿出给我推,“这样子,一准很快得到帮助”,Walter拎着我的行李,Pamela穿着高跟鞋,叮叮当当小跑向国航的值机柜台。第一次,我像个残疾人似的,推着助步器慢吞吞地走在空旷的机场大厅。
我是幸运的,在异国他乡,有这样一些朋友如亲人般陪伴在我身边。他们那么细心,那么无私。机舱里,同学的父亲从后排走过来关心我,“来吧,你的脚要平放,还可以睡个好觉。”他们腾出三个连着的位子让我躺下。
闭上眼,过电影般回顾这场意外。我告诉自己,有时命运会开个玩笑,C'est la vie。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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